一个小黄门神色慌张,急匆匆向君臣二人方向跑来,跑得太急,险些绊倒。
“陛..陛下,不好了!长安宫和芙蓉殿又吵起来啦!”
张轨收起思绪,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太后和皇后又起“战争”了。
他望着司马衷,眼神惊惧、无辜又无奈。
司马衷撇撇嘴,死的心都有。一月来,这对婆媳见面就争,杨芷碍于太后身份,还算克制,反遭贾南风步步紧逼,好几次差点动起手来。追寻缘由,尽是些鸡毛蒜皮,上不得台面的小事。
张轨战战兢兢问道,“此乃陛下家事,臣就不去了吧?”
“去,你从旁护驾。”
张轨苦笑。他摸摸脸颊,上次那记耳光似乎还在隐隐作痛,要不是他挺身相拦,只怕已经落到太后脸上,那就麻烦大了。
这次,婆媳战争发生在长安宫。
等君臣赶到,已是硝烟弥漫,遍地狼藉。绸缎、锦裘铺的到处都是,甚至还有妇人亵衣;刚刚进贡的上等越瓷,碎成无数片,深深刺进淡紫色地毯;窗棂缺了角,一尊莲花香炉嵌在里面,炉灰飘飘洒洒;屋里散发着浓烈的异香。
简直无处下脚。
张轨深感窘迫,以手掩目,退回殿门一侧。
司马衷小心绕过杂物,举步维艰。
太后和皇后两人气呼呼的,头扭向相反方向,彼此都不理。太后脸上犹有泪痕,柳眉微蹙,不停拊着胸口。皇后叉着腰,青丝凌乱,凤钗不知丢到哪里。
见皇帝到来,丫鬟玉兰悄声道,“早先大宛国进献了百斤名香,按内宫品秩分与众人,这事儿陛下是知道的。不料皇后嫌分的少了,非要来长安宫讨,太后生气,话便说得重了些,皇后为此大发雷霆,摔东砸西,连婢女都未幸免...”
玉兰简直要哭出来。司马衷这才发现,这丫鬟左脸高高肿起,指印儿分明。
“大胆贱婢!你再敢胡言乱语,本宫明日就把你卖到金凤楼去!”
贾南风一声怒吼,惊得玉兰啊的一声,急忙躲到司马衷身后。
司马衷不禁动了肝火,却又不敢发作,半晌,才支吾道,
“皇后,内宫品秩原就有差,何必为此大动干戈。”
随即侧身向太后行礼,道,
“皇后不明事理,让母后受惊了,儿臣替她赔罪。”
杨芷缓缓道,“她的罪,用不着你来陪,再说,她又有什么错,错的是我,该谦让些的。”
“臣妾不过是个没教养的泼妇,不值得太后如此。可当今陛下乃九五之尊,太后可能谦让些?”
“你,你这又是什么话?!”杨芷陡然变色。
“臣妾听闻,当今百官奏折,必先经太后审阅,然后交予杨太傅下发,可把陛下置于何地?”
贾南风指着门外,声调渐起,火气愈来愈大。
“这宫中宿卫、黄门,皆由杨骏一手安排,就说这中护军张劭,陛下可知何时任的?还有段广,什么污秽之人,竟也能进得宫闱。如此下去,这天下恐怕就要改姓杨了。”
贾南风说话毫不避讳,她早就不满杨骏只手遮天,趁机一股脑全托了出来,听得杨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本不想理这些乱七八糟的朝政,凤凰池的奏章也没看过几封,都由父亲一手操办,即便如此,还是掩不住“太后干政”的事实。
司马衷又是一番温言相劝,好容易将贾南风劝出门去。
贾南风这才发现东瞅西瞧的张轨,心里觉得好笑,她当然知道这厮心中所想,气消了些。
“张轨,你这散骑常侍如何当的,饭碗都快被人抢了去。”
张轨行礼道,“禀皇后,末将无才无德,且家境贫寒,能做到散骑常侍已是皇恩浩荡,不敢再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