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魁坐了半晌,嗡嗡作鸣的头脑先是发烫,后来是冰冷,再后来头痛欲裂。他闭上眼:火舌舔舐着屋脊、廊柱、庭院。他躲在长草里……
等他睁开眼那一瞬,瞳仁是红色的,但那红色稍纵即逝。元魁自己也没察觉,他身上已是黑气蒸腾。
元魁等呼吸平静,又开始埋头到书堆里翻找,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很快翻到一册书的扉页上写着“孟非”二字。元魁连忙打开,里面是他的日记。
第一篇的内容是:他们驱逐我,排挤我,指着我鼻子骂我是孽畜。师父为翼族妖兽杀死之后,清歌的弟子恨不得要我陪葬。师兄一直维护我,他将是清歌掌门,这群人多少对他有些忌惮。
昨日我就寝时,塌上有一只五寸长的玄尾蝎,我没掌灯,直接躺下,蝎子蜇了我后腰。若不是我体质特殊,现在是必死无疑了。
他们见我无恙,骂得更难听了,更过分的是,他们将断肠草,乌头强喂我吃下。这些恶人明知我不会被毒死,只不过找个方法折腾我罢了。我不想这样离开,这是我的故乡,可我真的留不住了。
元魁皱眉。玄尾蝎、断肠草、乌头都是剧毒的,这孟非也是很可怜了。不过“不会被毒死”是什么意思?元魁没细想,迅速翻到下一页,都是记一些“他们”如何欺辱他,而师兄又是怎样维护自己。元魁迅速翻了几页,继续看下去。
这一页内容的意思是:这群混账使竟然能使出这样的下流招数,有一瞬我真想杀了他们。
“看来这个孟非是年少遭虐待现在成了杀人如草芥的变态。”元魁想着。
日记到这里,后面一页显然与之前时间间隔已经很久了,字迹也不再有力,显得有些虚浮。上面大致内容是:我终于逃了出来,是文兄救了我,救了影流。这几日我腿疼得厉害,师兄的汤药流水般送来。他面上开心,说着没事。可我了解他,越是重病,他面上越是轻松。我不知我以后行动是否能自如了。
从哪逃了出来,文兄是谁,如何救“我”,又是如何救影流,细节处一字未提。估计是这段记忆太凄惨,孟非不忍去回忆。
元魁又翻了一页:文兄送来雪烛,我开始修习影流招数。(元魁暗想:“雪烛,师父也食用这种药,好巧。”)我学得很快,文兄日日来探望,他对我很亲切。
之后的内容都是讲述自己学习影流招数的事,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元魁又翻过几页。
我看错文承安了(元魁:这个文兄果然是他。)他胁迫我去杀人,我自然不应允,他竟敢让捕魂者用鬼师的亡魂制成傀儡为他杀人,那群傀儡在人间大肆杀戮,无辜者死了十数。我明白他要谁死,那个人在劫难逃。或许我成为他的刀,结果可能好些吧?至少那些亡魂能得安宁,也不会殃及池鱼。
“这人杀人无数,原来是有隐情的。而且他似乎很尊敬亡灵呢,难得。”元魁读了不少鬼师的书,鬼师对亡灵是极为尊敬的,加之文承安似乎才是幕后主使,这个孟非早年也是凄凉,从他的记述中也能看出他是一个善良单纯的人,元魁的怒火渐渐转移到文承安身上。
“想不到文承安这个美名在外的人背地里如此险恶,师父和他走的这样近,估计也是被他骗了!”元魁低骂。
至于亡魂傀儡,元魁听说过。是已死之人的魂魄由人压制,不能入阴界。若施用特定法术他们会成为行尸走肉,完全听从施法者的号令。
制作亡魂傀儡是受众人唾弃的,因为成为傀儡的魂灵最终都会魂飞魄散,不能入轮回。
“看来捕魂者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元魁心想:“或许是同十方天音差不多,是鬼师与无极共同成立的特殊组织,看孟非的记载,他们是会一些鬼师的粗浅法术的。”
元魁又后翻几页:翻过以前的笔记,尽是悲苦之事。我年幼时多病,成年后坎坷。以后世上再无孟非,这悲苦也能尽了。
“他这是……自戕了!”元魁惊讶。又向前翻看几页,很快对文承安的怒火愈燃愈烈,日记的后几篇都是记载自己如何悔恨,如何痛苦,睡梦中都是那些惨死自己刀下的人,甚至直言自己不想苟活了。元魁认为若不是文承安胁迫他杀人,孟非绝不会自尽。
整本日记记述的笔调简朴,可字里行间皆是伤心之感。
他三岁没了家庭,对自己的父母没什么记忆。只记得他长到七岁的时候问过孟依桥自己的父母在哪,孟依桥说:“他们离开了,不能再来看你了。”
当时元魁才明白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他哭了一夜,孟依桥陪在他身边一宿。
他抛下书,长叹一口气:“孟非……孟非……也是一个可怜人。”
只是孟非是谁?元魁仔细回忆,似乎记忆深处隐隐有这样的一个影子,但还没等他看清那个人的脸,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杂物间的一粒粒灰尘好像是一件件往事,有的在光线下无依无靠的漂浮,有的尘埃落定,已成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