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城主商议完明天的剿匪攻详，楚央让青玄把他送到门外，而目光却落在原先门口静候着，此刻却跟着林城主离开的下人。

这下人缩着脊背与肩膀，瞎了一只眼，双手整整齐齐的叠在身前，一副忠仆的模样。

送完人后，青玄转身回到他身旁，楚央目光扫向一旁的地上，轻声道：“盯好他和燕翠姑。”

“是。”

也不知从哪里飞快的飘出一道回答，门口似乎有一片黑影掠过，转瞬即逝。

午后，空气变得有些粘稠了，燕子张开翅膀低飞，天空是纱一样层层堆叠的云，呈灰白色。

墙头角落的绿草树叶颜色暗哑，没有一丝光亮，地上的青砖缝隙里有蚂蚁排队搬食物。

玉姒和王薇蹲在蚂蚁队伍前，说着话。

王薇提起了燕翠姑，她对她意见越来越大，已经朝着厌恶的趋势发展了，道：“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非得跟着我们？给她钱她不要，给她住房她也不要，天天缠着我表哥和晏公子，还有青玄白经他们，真是烦人死了！我就没见过这样讨厌的人！”

旁边的玉姒盯着蚂蚁嗯了一声，若有所思：“你觉得她有什么目的？”

对方鼓起嘴叨叨：“肯定是想要勾引我表哥，总是装成一副女侠的模样，对谁都笑嘻嘻的，切，真讨厌！”

“是嘛。”

两人对着墙角，背后是长廊和花园，王薇三句话不离楚央，说着说着嘴角都快飞到耳边儿了。

当她捧着脸望天喃喃的时候，后面忽然传过来一道观察的视线，玉姒眼神黯然一冷，回头看过去。

红柱长廊上扶站着一个看起来很英气的女子，她穿着简素的衣服，目光里只有善意。

“燕翠姑？”

玉姒站起来，身旁的王薇脊背一抖，瞬间满身是刺的站起来转过去瞪着她，低低的说了一句：“讨厌鬼！”

可赵翠姑并没有因此退缩，这些天来她被王薇一路针对，就算是再能忍，也是有一肚子气在的。

她下了长廊，一身轻松道：“玉姒姑娘好，王小姐好，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关你什么事啊！”

看见她就烦躁的王薇瞬间怼了回去。

多年的后院经历，让她对人的表情言语的敏感程度远远大于一般。

而她从燕翠姑的表情和语气里明显的感受到了一丝挑衅，以及嘲讽。

果然吗？死狐狸露出尾巴了吧！

她作势要往上冲，却被玉姒一把拉住，王薇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眨着眼睛无声质问——

你为什么拦着我？

“你还是不要冲动。”

玉姒表情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让王薇稍微迟疑了一下，但很不巧，燕翠姑又道：“玉姒姑娘人小却很懂事呢。”

这话故意的就连玉姒也抬头看她了，王薇当即叫起来冲过去：“你不过是个不要脸的菟丝花！还敢跟我搁这儿算计心眼儿？”

谁知燕翠姑双眼一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扯嘴露出了一种很令人难受的笑，说：“我可没那个意思，王小姐，你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点儿，我无意与你为难，但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王薇咬着牙喘着气，她嘴角崩弯下去，眉头压着眼皮，好好一张脸变成了凶相。

伸出食指举起来对准了燕翠姑的鼻尖，一字一句的说：“难道我说错了？你不就是一路死皮赖脸跟过来的吗？”

罢了，她哼了一声，收回手叉腰讽刺的笑了笑：“我表哥的门客无偿帮助你，不求回报，可你非要贴上来，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注意？要我说，你就是不要脸，心存非分之想！”

“你再说一遍？”

一次性吐完心中的话语，王薇露出了得意的表情，绝不退后一步。

表哥是她的，这样的人才不配接近他！

只是面前燕翠姑的表情有些过于可怕，身上的杀气愈浓。

这是从刀尖上走过的人才有的气势，别说是玉姒了，就连王薇都被镇住了。

她有些害怕了，可仍不愿退缩，牟足了力气去直视燕翠姑的脸。

空气沉闷，压的人不停的深呼吸，想要来一口新鲜的气息。

两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玉姒看了一圈，四下无人，怪不得燕翠姑敢这样说话，一改之前对王薇恭恭敬敬的态度。

眼看燕翠姑要动了，玉姒眉头一皱，张开步伐走过去，声音含着警告意味儿：“不管再如何，你也该记住，在这里，她为上，你为下，若不想被楚公子他们赶出去，就最好安分些。”

小小的姑娘气势倒是很足了，一身的孤冷独立让燕翠姑忍不住侧目，她放在身侧逐渐攥起来的手一松，笑了：“小女子怎么敢呢？毕竟二位小姐的兄长对我有恩。”

“惺惺作态…恶心。”

跟父亲后院里的某些莺莺燕燕一模一样。

王薇撇嘴很是不爽的说了一句，目光再也不畏惧的瞅向她，再威胁似的补了一句：“告诉你，离我表哥远一点儿！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

“是，我…知道了。”

不去等燕翠姑说完，王薇就一转身拉着玉姒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听不见她们的脚步声后，原地的燕翠姑才狠狠地攥着拳头，指甲掐进了手心肉里。

真是恨啊！这些豪门贵族，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身居高位，不知民间疾苦！

他们只知道山匪泛滥，却不知道自从邕帝晏温上位后，百姓被官员暗中欺压，卖身卖地，沦落成了这些狗官的掌中玩物。

若不是被逼无奈，他们怎么会钻进大山成了山匪？若不是官府不管，百姓又怎么会流离失所，不得已之下加入他们其中？

她极力忍着喉咙里的酸楚，体内就好像有十几个手抓烂了她的五脏六腑那么痛。

“哥哥们，兄弟们，你们等着我，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反复的嚼着这几个字，燕翠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恢复如常，红着眼离开这里。

院里一时静了下来，在墙角拐弯处隐藏多时的一只眼终于现了身，他沉着脸盯着玉姒她们刚才蹲过的地方，眸里的阴狠一闪而过。

云层越来越厚，温度有所降低，但屋内是待不得的，只要进去坐个半刻，哪怕你不动，这身上也会被汗水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