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开口,玉姒闭上了嘴,青年又问:“你是宫里的宫女?”
她回答:“是的,你是刺客?”
“…你别想刷什么花招,我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小就大发慈悲的放你一马!”
脖子上的匕首泛着黑亮的光,玉姒没动,很冷静的交易着:“我没想害你,也没想说去举报你,相反,我可以带你逃出去。”
“哼,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刀架在我脖子上,我进不得,只能退一步求平安了,你自己考虑考虑。”
因她的话,青年略微动摇,他这也是初次入宫行刺,本是做接应的,可怎么也没料到,居然在逃跑时将自己打伤抛弃。
是的,他初入他们组织,什么也不清楚,什么也不深知,是最好的弃子,用来断后和承受王族怒火。
青年忽如其来的哽咽和隐忍自嘲声让玉姒狐疑了几秒,她眉头一耸,惊疑道:“你哭什么?”
“闭嘴!……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却,若你不信,那便杀了我给你自己陪葬吧,可这样实在划不来。”
小姑娘仰起头,一双眼睛黝黑发亮,里面满是坚定无畏,青年喉头一哽,咬紧了牙关想:反正横竖都是死,现在面前摆了一条还算是希望的路,自己怎么说也不能放弃!拼一把就是!
他艰难的站起,小心的把匕首收回来,一手掐住玉姒的后颈,语气带着压迫:“你知道骗我的后果是什么。”
“嗯,知道了。”
这王宫里四通八达,但也错综复杂,亏得玉姒从小就在这里面生活,记性也不差,因此对整个后宫都很熟悉。
他们陆续绕开几对巡逻卫兵,玉姒在前头压低声音说:“今夜有你们这一闹,绝大部分兵力都派遣向邕帝那里,而且他们也没料到还有你这个落单的刺客,所以守卫力量应该不会再增强。”
“你当真是宫女?”
“算是吧。”
来到东北方向一处没落的宫殿里,玉姒四处观察几分,确认无误了才领着青年至宫殿后的一面高墙前。
墙上布满了爬山虎,厚的犹如冬日盖的被子,月光打在叶子上点亮了夜色,青年正在疑心时,只见玉姒上前将墙角矮处的爬山虎拨开,露出一狗洞来,回头看他说:“从这里爬出去,往北走就去椒江,往南走就去衡江,千万不要在王城逗留,你也听到了,还有一个刺客被抓了,你不想死就要拼命的跑。”
“…为何助我至此?”
青年站在玉姒身后,面目满是复杂和犹豫,若是这小姑娘只想保命,大可亮出狗洞就离开,可没想,她居然还给自己善意提醒。
难道有诈?
月色很浓,足以让他们二人看清对方的面貌,玉姒目光放在青年的脸庞上,他原是很秀气,可脸上从右额角起,直至左脸颊下,一道还在时刻渗血的却让人触目惊心,显得他狰狞极了。
她稍微的抿抿嘴,走过去一把将他推搡到狗洞前,不含任何感情的静道:“临走丢给你个人情,算你欠我的。”
青年伏身挤进洞里,浑身都是疼痛僵硬的,他好不容易出去了,又回头望向洞内站着的小姑娘,决心问:“你叫什么名字?来日…我也好相报。”
“玉姒。”
说毕,爬山虎一合,里面的脚步声走远了。
青年默默的捂着脸站了几秒,转身离去。
而他们都没有发现,这座宫殿的黑暗中,一双混浊的眼睛正沉静的注视着一切。
小心翼翼的跃进听雪阁寝室里,玉姒脱掉身上的丧服叠好放进衣柜底层。
丧服是宫里人人都有的,一但某个王族去世,他们就要换上这衣服以示尊敬与吊唁,如若对方像是公子王后这之类的,那么头上便要再加两朵白色的花。
因为没有夜行衣,吉布楚和更不喜黑色衣服,所以她想要夜里行动而不被人注意,就只能将就穿这个了,反正,也是个黑的。
麻溜的躺进被窝里,周公很快就寻她来钓鱼了,玉姒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像个小猫一样蜷缩起来轻阖上眼,把被子踢到床下。
次日,是个阴天。
早朝没多久就散了,邕帝回到了书房批折子,一双眉中间的折痕老深,身边的仆从们殷勤的给他扇风加冰,恨不得一口气吹散了这屋里屋外的闷热燥意。
一盏浓茶下肚,太监来报,说是宰相求见。
他沾着墨汁的毛笔一顿,点点头,接着就听开门吱呀一声,一个枯瘦而高的老人直挺挺的走进来,然后朝他一跪。
他这动作让邕帝侧目,不对,自己明明免了他的跪拜之礼,现在这情况,恐怕有大问题。
果然,宰相再次叩拜,颇有一心撞南墙的势子字字有力:“老臣恳求——王上废除摇光夫人之位!”
原来又是这个,邕帝觉得无趣,懒洋洋的摇头:“孤还是那个回答,不可能。”
“她会毁了大邕,毁了您呐!王上请——三思啊!”
“哦?如何毁法?你说来听听。”
对方铁定了心要与他对抗到底,邕帝只想踹翻了他,喊一句“老糊涂”,怎奈对方是历经两朝元老,打不得,更别提踹了。
只怕是轻轻一碰,他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
老骨头这会抬起头,不紧不慢的逐字道:“先帝在时,曾设国师之位,乃有羲和氏担任,国师夜观天象,并预言大邕灭于妖女之手!王上!这件事您也是知道的!老臣……”
“你给孤住嘴!”
他每讲一句,邕帝的脸就沉几分,到最后实在也忍不住了,暴怒出声,抓起笔筒摔在他面前,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与杀气,锁住了他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