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1 / 2)玉姒传首页

书房里酝酿着巨大的风暴,里面垂手站着的太监宫女全都面露恐惧的微颤着。

王上很少有脾气外露的时刻,这一次,宰相一定是把他气急了。

自幼跟着邕帝的太监老秦见势不对,暗地里的给这些下人悄悄了了一个手势,他们如获大赦般鞠身退出去关上门。

屋内,宰相不听老秦提醒,执意要说下去,邕帝呵呵冷笑两声,拂手一坐,胡子微微的翘起来指着宰相,他说:“好,好啊,孤让你说,说!”

只见宰相双手交叠,两臂成环,一脸正色的看向座上的帝王,道:“先帝在世时,唯女色是害,避之不及,直到仙逝前,后宫也只有四五位妃嫔,王上,您还记得——先帝临别前说的那三句话吗?”

“呵...”邕帝眼皮压在眼睛上,食指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那三句话孤记忆犹新,不知宰相你想表达什么?”

跟给了梯子就往上爬没什么区别,宰相立刻就回答,完全不看邕帝的脸色行事。

他说:“成王者,需三思而后行,纵横杀伐果断之道,也存善待子民之心。这,是第一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者不可一意孤行,无视人言,需得勤奋自勉,君臣同心!这是第二句。”

“这第三句...”

不必他回答,这次邕帝先出声了,声音含满默然与冷酷,清晰无比:“上位者最忌酒色,定当立断,切莫沉溺。这是第三句——怎么,你这是在警告孤?”

宰相苍老的身躯一颤,没有因此退缩,而是更加义愤填膺的举高了双手喊道:“王上——老臣恳求您,求您废除摇光夫人之位!还后宫一个安宁,消除大邕的一颗毒瘤啊!羲和氏的话您是听到了的,妖女灭国!那个吉布楚和是妖女啊!”

讽刺的大笑声从邕帝嘴里传出来,在整个房间里回响着化为虚无,老秦退了一步,低头握手,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与墙靠在一起。

末了,宰相那原本激昂的表情裂开了,他一屁股仰坐下去,举手挡在额前颤抖不止,对面的帝王一脸无情的站起来,握住手里的毛笔捏了个粉碎,多年来沉淀在体内的杀气与森然也在此刻猛地从体内迸发,砸的宰相忍不住咬住牙咧开了嘴。

他忽然想起来这个样子的邕帝,多年前,他也曾见过!

可惜他注定没有多余的回忆时间,因为一方墨砚迎头砸了过来,将他砸了个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邕帝的声音在他脑袋上飘飘漾漾,不似真实:“孤还是公子时,曾有一个是他国质子的玩伴,不知道宰相你可记得?”

他国质子?宰相捂着头上冒血的伤口,晕乎乎的想。

晏温之前的大邕朝,每一代都会有别的附属国送来的质子,以示对大邕的真诚与忠心。在先帝那时,宫里总共就三个质子,先帝心慈,想要将他们也送回国,可却遭到了质子们的反对——他们害怕离开了大邕,自己不再是质子,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他们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和孤玩儿的最好的就是古芳国的公主振鹭,她心地善良,也聪慧识礼,对宫里任何人都是一副菩萨心肠,孤喜欢她,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是啊,想起来了,那个总是在雨天撑着伞眺望西方的小姑娘。宰相挤着眼睛,咬紧了门牙,振鹭公主人的确很好,自己以前也曾和她说过话,那真是一个极其有天赋学识的孩子啊,可惜...不仅是个女人,还是别国的公主。

“可是,后来...”回想到此事,邕帝的手抓紧了桌上的金布,红着的眼里满是憎恨,“她被你们推上了绞刑架,活活的烧死了!孤亲眼看着!你们一个个的将孤推上前,说要我亲眼看着!就是因为那什么羲和氏的预言,因为他的指证?哈,哈哈...所以你们就一起把这个即将成为我妻子的姑娘杀死了啊...”

纵然时隔数年,每每会想起此事,邕帝仍旧无法释怀无法原谅,也永远的后悔、自责。

他语末,苍凉的空笑了一两声,一手撑住桌子,一手捂住了眼睛,耳边却是那个姑娘的声音。

救我!三公子!

救救我...求你了,我不想死...

“阿温,我啊,其实好想回家。”

忍了许久的雨从乌云里倾泻而下,书房外哗啦啦的大雨声在宰相一颗停止跃动的心脏上砸着,他哑然无声的看着掩面无语的帝王,伸了伸手指,终归于一声饱含复杂的叹息。

地上的墨砚仿佛化为了一只野兽的尸体,悄无声息的裂开蛛网一般的缝隙。

碎了。

夏日的雨天就是这样,要么一下就是三四天,要么一阵儿就完了。

玉未宫的屋檐上滴落着残留的水滴,远处西方的天际恍若前庭中央鱼缸里金鱼的颜色,将整个王宫瓦片红墙染满了,小郁蹲在琼花前戳着白色的花瓣,笑眯眯的很开心似的。

她身后是正坐在屋檐下玩儿木偶娃娃的玉姒,整个人都是一副无聊的气质。

这木偶是北牧王庭的特产,当年随着吉布楚和一起陪嫁过来,在被年幼的玉姒无意翻到后,这娃娃就被吉布楚和送给了她。

只是小时候觉得有趣的东西,长大了就不一定会还有兴趣。

玉姒摆弄了不过片刻,就将木偶转身放到椅子旁边,拍拍手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抬头一看西方,忽的想起那个被她放走的刺客。

也不知道他现在跑去哪儿了。

就在昨日夜里,吉布楚和回来后大发雷霆,立刻派属下去追查有关那些刺客的情报,今早庆芳过来了,便大嘴巴的讲了吉布楚和发脾气的事情,由此,玉姒才去问了问,得知了之后的事情。

能看得出来,吉布楚和是真的对晏温好,可是每次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像是有情,反而更是无情。

她可不信吉布楚和会没察觉到。

只不过就算对方察觉了,也依旧会像现在一样,义无反顾的去对他好。

为什么呢?

玉姒摇摇头,却想不明白。

“小郁,我要去梧桐树那里,你呢?”

每当玉姒想不明白,或者感到压力的时候,她就会去宫里那唯一一棵梧桐树下站着,抬起头看看它的叶子还有树枝,放松自己。

她走到院子里喊了小郁一声,对方一惊,站起来小跑到她面前伸手挡住她,一脸担忧后怕的喏喏道:“可是上次咱们去的时候,遇见了湖洋夫人,她还罚您抄宫规,姑娘,您难道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吗?”

犹豫了一下,她补充着:“而且天色不早了,现在要是出去,万一,万一被青衣卫,或者重衣卫的人发现了,那可就...”

“这还没有到夜里,我们赶在暮色四合前回来就好,不会太久。”

小郁一向拗不过自家的小主子,本来她还要大对方两岁,夫人派自己来,也是觉得自己能够照顾好姑娘而不被她疏远,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她没什么主见,经常被玉姒牵着鼻子走,哪怕偶尔坚持一会儿,也立刻会因对方的果断与决心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