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在这封信消失的一周之后,洛父同洛一鸣道别,孤身登上了去往远方城市的航班。
他们笑着向彼此说再见,各自转身后,眼泪默默决堤果然爱哭这种事情,是会遗传的吧。
后来小黑和她说,亡灵法师是无法自杀的,因为在成为月曜石主人的那一刻,法师便将自己的性命抵押了出去,再也由不得自己。
听小黑这么说,洛一鸣忽然觉得,自己貌似被忽悠着签了一笔割地赔款的卖身契。
小黑对此颇有微词:“大人,签订法师契约时,我已将各项条款巨细靡遗地一一对您仔细宣读过,签约过程公正透明,绝无任何欺瞒。”
这话洛一鸣倒是相信,只不过当时她并没心情听它念那又臭又长的契约,好多内容也许因为心不在焉就那样忽视了也是有的。
不过她很庆幸,那天的自己没有做成傻事。
成为法师后,通过亡灵们的眼睛,她看到了太多的凄惨和悲苦。这些素昧平生的人,他们过于沉重的人生不由分说地袒露在洛一鸣的面前,仿佛看戏的人如戏太深,每一个日日夜夜,不可言说的压抑和痛苦反复折磨着她,如临深渊。
这样的折磨太消耗人,以致于她其实好几度想过,若是能在深渊边上纵身跃下,到底算个了断。
也有好几次,她写好了遗书,却终究迈不出那一步。
直到那天她终于迈出去,又在纵身一跃的瞬间后悔自此之后,她看到的世界好像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
洛一鸣在那些陌生的眼睛里看过那么多的一生。
轰轰烈烈,平平淡淡。见识过极恶,体会过至善。看得越细致,悟得越淋漓,便越晓得生命是怎样难得的奇异恩典,也真正明白她曾经亲手放弃过的,究竟是什么。
而一旦想到那些因为自己戛然而止的鲜活生命,那种噬骨之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生命的任何一种存在形态都是珍贵的,除了一种代价。
生命决不能够作为代价而存在,爱与善的殉身,恨与恶的殒命,无论何时,当生命沦为一种代价,她想要做的,不是慷慨歌颂或者拍手称快。
生命是那样美好而独特的存在,无论燃烧或沉沦,无关消逝的姿态,凡是死亡,都值得哀悼,也必将伴随着挽歌。
“一鸣,你和我不一样。”
“承认吧,你没法杀人。”
宋羿对她说的话言犹在耳。
洛一鸣握紧手中的法杖,最后那一下,她始终没能挥出去。
宋羿咳了一阵,唇边挂着笑,像是在嘲讽洛一鸣,又似在自嘲:“就这样放过我,你会后悔的。”
洛一鸣眨了眨眼,看向宋羿的眼神似乎正在认真思考,自己究竟会不会后悔。
小黑的声音突然传来:“大人,灵犀剑正在靠近。”
洛一鸣神情一滞。
转身离开前,她对宋羿说:“我没有放过你,只是放过我自己。”
洛一鸣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宋羿的视野里。
“依依,哥哥好像遇见了一个比你还傻的傻子。”
这一句话很轻很轻,如同呓语,瞬间消散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