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落下时天边余霞成绮,箫黔撂了牌子示下晚间便歇憩在这御书房里。叶星怜支着长腿坐于屋檐之上,瞧他神色恹恹知道是那枝红山茶里的关窍开始起了作用。男子和衣睡在了偏殿的榻上,这时一阵清风拂来,叶星怜手掌在那风里轻轻一抓,掌间便多了一小小的剔透水球。
小酥在正在里面瘫坐着,一只小手骄傲地拍了拍胸脯,“阿怜姐姐,你吩咐的事我都办好啦。”
“多谢小酥姑娘。”
叶星怜笑了笑,指尖溢出一缕精纯灵力来,随着那水幕渗入水球里,小小少女在里面舒服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以防万一,先前叶星怜在小酥身上设下了隐匿阵法再叫她悄悄去那珠彻宫里查看流华的情况。若是她行踪无误流华那处自然也不会多生出什么事端来,若是有人前去问话便设下幻境解了难局。现下听小酥这样说,看来她的猜测不错,竟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叫那机敏聪慧颖悟绝伦的太子殿下窥见了其中的差错。
只那箫黔已经中了那鹤顶红里藏着的一幻境之魇,轻易不会被搅醒。
那魇中幻境便是取了明镜翊一缕残魂,让小酥以此为基还原的当年拭阳道所发生的情形。一朝天子攘拥千里广阔国幅,便要叫他以一小小将士之身入那沉绰可怖的梦境里,好叫那箫黔知道下查民意泽陂苍生,持心秉正方可称君。
箫黔迷瞪地睁眼,发现四处昏暗天边无半分明澈光彩,眼前是一条静水淌流的河,河边一马匹正在俯首食草。他抬起自己双手来瞧了瞧,发现竟然又宽又厚全然不似平日里自己那执笔可夺生杀的清隽。可惜他不知自己身在魇境之中,脑中也是一片迷糊,正这时箫黔听见远处传来一清朗的呼喊声。
他站起身来抬起头来,那坡上有个白袍银铠的男子坐在一匹通体马上,手中一柄银枪飒踏正朝这边看来。那马儿通体漆黑,只有四只蹄子上的毛发呈雪白之色,故其主人取名为“踏雪”。
箫黔看着那男子的面庞,嘴里不禁喃喃一句,“均行。”
明镜翊一震马绳从坡上飞驰下来,不用片刻就来到了箫黔身前。他利落翻身下马,引着踏雪到河边饮水,自己向箫黔这边走了过来一边将手里的银枪狠狠掼到地里,一边懒散地躺在了那生出茸草的地面上。
丝毫不在意自己雪白的袍子和银甲上沾了泥土与草汁。
“哎呦,你小子能耐。这拭阳道处处焦土,竟然让你找了这么一个好地方。”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箫黔也躺下身来,一边说道,“哎,那鲁陂虽是小国但行兵却十分诡诈。这场战再耽搁下去势必要折损我们不少兵马,只怕到时候回上云府子俨那家伙又得克扣我的俸禄。”
子俨,这名字箫黔自然是知道的,就是他的字。
他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若在梦中眼前这一切为何又如此真切。他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明镜翊,于是便坐在他身旁只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河面。玉面将军不恼,反而笑吟吟地直起上半身揽住了他肩头说道,“牛老三,你作甚摆出这幅死人脸,莫不是在担心你家中那娇娇小娘子哩。”
箫黔正担心该如何反应,这身体却有神助般自己动了起来,屈着手肘直接捣了身后的明均行一拳。接着他便听到自己的嘴开开合合发出声音来,“我自是担心我家翠浓,你个光棍蛋子只怕只能担心自己妹子和侄女了罢。”
“我侄女精灵过人我才不担心,就是我妹妹怀瑟一心奔在那叶仲川身上,实在放心不下。”
两人还欲交谈些,突然听闻坡上营地处一阵笃笃槌鼓之声,急而短促。
箫黔从二人对话中推断出这应该是在几年前与鲁陂大战之际,他听见鼓声与明镜翊对视一眼知道这是有敌袭的信号。男子取了银枪翻身上马,箫黔踌躇了片刻也一踏马蹬,两人疾驰而去直奔大军扎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