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镜翊将军,那位玉面银枪的将军?”其中一只乌鸦颤颤巍巍地拿翅膀盖住大半张脸,乌溜溜的眼珠子悄悄从后面看着叶星怜。它吞吞吐吐又蹦出几个字,“我想想,那时是和谁来着……”
“鲁陂国。”它身边一只瘦点的乌鸦补充道。
“对对对,和鲁陂国大战,那难敌对方就……就以身殉国了呀。”
叶星怜顺手就拔出烛照来,横亘在两只乌鸦面前。那漆黑的剑体带着迫人的寒意,少女眉目愈发冷冽她眼睛死死盯住那盖着脑袋的一只乌鸦,“我能让你们开口说人语,也能叫你们即刻毙命。说,还是不说。”
外公明言和舅舅明镜翊的武功和谋略她是从小便见识过的,那鲁陂弹丸之地若说再怎么人才出众怎么能、怎么就能让两人同时丢了性命。叶星怜不肯相信,她唇瓣微颤只希望第二次的答案能有所不同。
“那两位将军是被人使了邪术。”
那只瘦些的一开口就被身旁的乌鸦拿翅膀扇了脑袋,“你疯啦你疯啦是不是,那个人我们能惹得起吗。”
“谁。”
“告诉你可以,”瘦乌鸦扇动翅膀飞到叶星怜肩上,“不过我们有个条件。”
“好,可以。”
少女手腕翻转,将烛照插入鞘内引得一声细细龙吟。她脚步不停往前走去,另一只乌鸦“唉唉”几声飞了起来追上他们,歪了歪脑袋想了想最后停在了叶星怜另一侧肩上。
“那日明言将军带领的东褚大军已经胜券在握,那鲁陂却不知道从哪找了一位邪僧,手持十八转的经幡,脖子上挂着以人眼珠子串成的珠串。”瘦乌鸦声音虽然粗噶但是也低沉,讲起事情来竟然有股酒楼里说书人的老练,“那僧人转动经幡霎时间天色大变,无数恶鬼从那幡中逸出,阵前的士兵脸色刹那就变成了青黑色,再接着躺在地上的就是一具具干尸了。”
“几万大军竟然都轻易败在了那邪术之下,这里,自然也包括两位明将军。”
它所言分明是被人吸了精魂的表现,看来舅舅和外祖父的死就是那妖僧从中作的梗。叶星怜停下脚步,问这两只乌鸦,“你们先前是不是说过这个妖僧昨日来了这里。”
“是的,”那只壮些的麻雀用灰喙啄自己的羽毛,一边说道,“他成天到这儿来鼓捣那经幡,不知道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自然是收割这天地坟场里的幽魂。
一战便死了万余人,古往今来拭阳道更不知埋葬了多少将士。若能炼化所有的死魂想必那妖僧的经幡定能威力大增。他昨日来了今日却还未出现,想来是每隔一日才会来这里。
叶星怜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心里的焦急和忐忑就被冲淡了许多。她并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和修为,得提前做好准备。
两只乌鸦停在旁边的大石块上挤成一团,它们只能看见那少女拿树枝在焦土地上画来画去。壮乌鸦拿毛绒绒的肚子顶了顶身旁的瘦乌鸦,“你之前说我们有条件,有啥条件啊。”
“这个小姑娘既然能让你我口吐人言,也一定有办法能让我们变成人。我不想一直呆在这鬼地方,我要变成人。”
如果能从一只漆黑的乌鸦脸上看到情绪,那么壮乌鸦此时的表情应该是悚然。它为自己兄弟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他想大声地嘶叫喉咙却像被捏住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时叶星怜已经布置好了,她施了个隐匿术地上的阵法便看不出半点痕迹来,她丢掉树枝拍拍手走了过来。少女找了块大石也就地坐下了,她支着下巴问那两只小小乌鸦,“方才你们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只,化作人形这种事不像吃饭不似喝水般简单。我曾见过一只黑蛟,修炼千年欲化龙得道之际却被人觊觎加害,前功尽弃于是又要再修炼个百年。”
天色变得更深沉了些,叶星怜指间燃起一团灵力砸在地上顿时火光乍起,在这黑暗里提供了一点暖意和光亮。
“做人可比做乌鸦难太多了。不过我言而有信,你们若执意如此我便传信回师门,向我师父询问妖修之法。”
壮些的乌鸦跳到叶星怜坐的那大石上,扑扇着翅膀,“仙子,小仙子,我不想变成人呐,我就想吃饱饱的喝饱饱的。”它又说,“我这弟弟想变成人的话,就……就劳您多多费心多多费心。”
它这样世故,不是人也像个人了。
叶星怜颔首,双手翻转结印,他们所在的这一处便像茫茫大地上一粒微尘般被掩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