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十多年,我又回到了饮马河边,在有着漁米之乡的家乡,寻找着当年的足迹。
我不是丹青妙手,无法描绘出故乡的四季芳华,也不是韵律天才,谱不出她的雄伟跌宕,我只是用我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家乡的变迁,用我的心,记住祖辈的音容笑貎,用文字,记下故乡本来的原风景。
饮马河名字的来由未知,地方志也无记载,
因为岸边有个村子叫将军台,所以我以为是曾经有一位将军在此安营扎寨,休整饮马,而得名,这样也带有一些传奇色彩,富于故事性,更易为大家所接受。
河岸的四个村子,高庄、周家嘴、将军台,宋家坡,同属于饮马河大队管辖,
人民公社时期,大队周书记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见多识广而且雷厉风行,管理着这四个村村民的生产生活,也颇受社员们的尊敬。
漫步河边,草儿青秀,波光涟涟,不远处几排小白房子掩映在树从中,是我儿时的学校饮马河小学,听说小学合并到镇中心小学去了,这里已改做养老院了,
我走了进去,昔日早操升旗的台基石还在,台阶下空旷的场地上有几位老人坐着在晒太阳,一切静谥美好,
时光流转,多年前的一幕幕画面,浮现在眼前……
炊烟袅袅的小村庄,放学回家的我看见低矮狭窄的灶屋里,
奶奶正在做饭,烧得正热的锅里准备炒白菜,木制的油勺了子在小玻璃油瓶里沾了一下拿出来飞快地沿着锅边转个圈,动作娴熟而麻利,可还是被眼尖的我看到玻璃油瓶里根本就没有一滴油,木勺子上又怎么会有油呢?
”奶奶,油瓶里没油了“
奶奶叹了口气说“是吗?没油了?是没油了。咋天就剩几滴炒菜用了,今儿把瓶倒过来都滴不出一滴来了,你妈说队里榨油的作坊昨天就已经开始榨了,这次是花生油,过两天就该分了,看看我们兴许能分上十斤?
“中午吃什么饭?奶奶“
“南瓜汤饭“
小哥雪松放学回来,放下书包说,“又是南瓜饭,天天的不是胡萝卜汤饭白萝卜汤饭就是白菜汤饭,吃得人直冒酸水,就不能换点别的吗?“
“换点什么?鱼肉白面?有吗?伢们的不晓得事,只知道上嘴唇下嘴唇一合冒出一句话来,咱家人多,劳动力少,挣的工分比别人家都少,每年都是缺粮大户,南瓜饭都快吃不上了,小伢们不晓得生活的难处。“奶奶摇揺头,拿筷子敲了一下碗边,絮叨起来。
说到吃肉,我咽了口唾沫,都快记不起来肉是什么味道了,按照现在的生活条件,一年只有一次吃肉的机会,就是过年。可是去年过年我没有吃上,说来还是我自己的原因。
在我们家,是奶奶掌家,这在我们高庄村是唯一的一户,因为父亲母亲非常的孝顺,奶奶也非常的精明能干,所以家里的粮票布票和钱都是奶奶管着,父母也乐意,少操好多心。
其实家里哪有什么钱哪,一家只有父亲母亲和小叔小婶四个壮劳力,我家三个伢子,小叔家在二个伢子,加上奶奶一共是六个吃闲饭的。
这六个吃闲饭的里头小的四个小子一个丫头都是长身体能吃的主儿,还排着队的要上学读书。
老人总是有病不是这里不疼就是那里痛三天两头的大队赤脚医生得上门。
年年年底小队结账别人家劳动力多的有进账,我家却倒欠着队里七十多斤粮食。
看着已经有四户进了几车红砖码在房前准备盖砖瓦房,奶奶就又羡慕又着急。
奶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住上宽敞明亮的大瓦房,那她老人家老去的那一天都能含笑了。
我家现在十口人挤在四间土坯房里,正常说应该是三间,那另外一间是后来搭出来的,
大哥和小哥哥两人挤在里边了,我跟奶奶一屋,小叔家一间里面隔成两小间一家人窝在里头,伙房是靠墙单建的,不然的话更挤不下了。
刮风下雨天,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盆桶坛罐全摆上接雨,半夜被叫醒挪地儿是常事,有暴风雨的天还担心墙塌了,房顶被掀了。
全家人多么地期盼能住上不漏雨的红砖瓦房啊!
小叔是我们饮马河小学的民办老师,念过高中的,他曾感慨说:何时安得广厦千万间,庇天下寒士尽欢颜?
后来我知道那是杜甫说的,放在我家那时也正合适。
奶奶的计划是我们家盖三间,小叔家盖三间,两家分开,亲兄弟也终究是要分家的,只要并排挨着离得近,也还是好照应。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钱从哪里来?
不算平时的柴米油盐小钱,唯一能算得上是有点份量的钱就是每年年底卖猪的钱,那才是盖新房的希望。
猪是农家宝啊,家家少不了啊!
春天,父亲和小叔两人一起去市上捉了一对小猪,盘算着一个也是养,一对也是养,无非是让小伢们多打点猪草,养肥了卖的钱就是两倍,
人算不如天算,小猪死掉一头,剩下一个独苗把全家人的神经都扯紧了,生怕再有闪失这买猪崽的花费就算打水漂了。
伢们放学第一件事冰是打猪草,父亲下工第一件事就是到猪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