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有这么一座小岛孤独的立在海水中央,登上这座岛屿来到岸边,首先感觉到的便是那清爽的海风,伴随着大海的气息拂面而来,海水涌动掀起层层波澜,演奏出只有海洋所独有的旋律,浪涛也应和着这个旋律有节奏地拍打在海岸上,踏入岛屿内部,只觉阵阵幽香,往幽香深处而寻,发现此间倒是别有洞天,原以为这里不过是一座荒岛,却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一组规模庞大的建筑群,虽然因为已经无人居住而落满灰尘,却不难看出其装饰之华美,楼阁之间相互有一条长廊作为连接,穿过这片建筑群则来到了一处鲜花盛开的地方,在这一片姹紫嫣红之中有一座土坟静静的待在其中,墓碑朝着中原的方向,碑上并没有刻上任何字迹,只有碑前放着一只玉镯,玉镯下压着张已经发黄的纸,纸上的字迹可以依稀辨认出来内容,只见上面写道:为情何苦终不得,棒打鸳鸯引劫祸,浮尸千万泪成海,浪涛激荡旧情歌。
时值夏末,天气也逐渐由炎热变得凉爽起来,在一处僻静的海岸边,停靠着几艘不大不小的船只,这周围除了海岸上的一座大屋子外别无他物,附近也看不到任何人烟,天气看起来还算不错,风和日丽的,就是那平日里浪涛滚滚汹涌而来的海水如今也好似丝绸一般柔和,只是微微激荡着涟漪,不时有雪白的浪花伴随着海的灵动拍打在海岸上,清凉的海风也夹杂着大海的浪漫轻轻拂过,遥望海面,一个小黑点却不知何时闯进了这水天一色的景象中,它慢慢地朝这边的海岸移动过来,它的样子也因此从一个小黑点不断放大,到后来终于让人看清了它的真实模样,原来这是一艘中型的双桅帆船,船身略高,船的船头部位较尖,船身狭长,船的尾部则较宽,但不论是船头还是船尾都略微向上翘起,它的船型看上去属于上宽下细的那一类,也就是说它的船舱会比较狭小,这艘船缓缓地驶向岸边,它并没有选择和岸边停靠的其他几艘船待在一起,而是选择独自停靠在海岸的一边,在这里收帆抛锚,同时从船上放出一条长板子将其中一头搭在岸边作为上船下船所用的梯子。
在这艘帆船停靠完毕之后,便有一个人从船上走了下来,他看上去年纪应该很大,因为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但依旧步履矫健,他的身材中等且匀称,身上穿着一件浅绿绣花袍,外面披着一件深灰色长褂,透过衣衫可以隐约看见其健硕的肌肉,头上用一块青色头巾包裹起来,只露出几缕青丝,他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两条眉毛也同他的须发一般已经花白,一双干涩的眼睛布满血丝,他的鼻子倒是很大,但并不漂亮,塌陷的鼻梁和那看上去肉滚滚的鼻头,如果你站在他的面前仔细观看,甚至可以隐约看见几根从鼻孔中冒出的鼻毛,他的嘴唇干裂,胡子明显被他刻意修剪过,修剪成一个“口”字的模样围绕在嘴巴的一周,他的皮肤就像其他那些长久待在海上劳作的人一样,粗糙且干燥,黝黑里面透着一丝浅红。
这个人独自伫立在海岸边,微笑着望向陆地内部,不一会儿他的视线中便走出一个人,此人的年龄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他的头发用一块绣纹方巾包裹起来,身上着一件天蓝冰蚕丝绣浮云纹长袍,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裹,手上执一把百鸟朝凤扇面的折扇,腰间系着一块形象怪异的玉佩,足下着一双四方逍遥履,他皮肤白皙面容清癯,两道又粗又长的眉毛仿佛在生气一般倒挂于眉宇之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可是眉毛下的那一双细眼却又让人觉得清爽而舒服,他的鼻梁高耸鼻尖微微向上翘起,嘴巴不是很大,上嘴唇略薄于下唇,总的来说这个人长得还算不错,何况他还留着两撇好看的小胡子,一般来说胡子可谓是男子天生的装饰,一个男人不论有多么丑陋,只要有一撮漂亮的胡子也会为其加分不少,对于这个人来说更是如此,他的面容本来就长得不错,所以这两撇小胡子无疑成了他脸上最好的装饰,这个人似乎心情不错,因为他一边朝海边走来一边还哼着小曲,当他走进海岸之后,先前那个老头便迎了上来拱手道:“没想到薛老板您来得这么早,老夫前脚才刚把船驶进港,您后脚就来了。”其实他根本不姓薛,他的真实身份正是那个在民间被称作“千身千面,形如鬼魅”的千璇,他此时展现出的这副样貌完全是他易容所扮,原来千璇近来因闲来无事,便想着去寻些有意思的事情来做,曾经有人说过大丈夫人生在世若结识三五个好友,日日把臂同游悠游于山水之间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千璇在这一方面也是如此,可惜他一无友人相伴,二则是这中原的大好河山早就被他游遍,于是一时兴起竟然想要跑到爪哇国那种偏远之地,有趣的是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的原因,其实他也不需要什么理由,他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来去自如随心所欲,奈何朝廷政策的限制,千璇想要找到一条船只来出海航行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是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家虽然明令禁止私自出海,可是私下依旧会有人来做这些事情,比方说这一次千璇就找到了一艘可以帮助其出海的船只,这艘船的主人就是面前这个老头,他的本名叫做邹韬,别人一般都管他叫做邹老板,他专门做海上私运的生意,正因为是私运,他才会选择这么一处僻静的海岸作为自己停船的码头,而岸边的其他几艘船只也同他一样,都做的是这海上私运的生意,他们选择把这个地方作为码头的理由和邹韬相同,无非就是此处山高皇帝远,在这里做这一行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这也是为什么这里的陆地附近除了海岸边的一座大屋子外再无其他人烟的原因。
千璇打趣道:“在下原本以为自己会是最后一个来的人,没想到居然会是第一个,看来我的脚程还不算慢,不过话说回来,邹老板你开的这个价格可以算的上是天价啊,二百两银子换你两张往返的船票,有这二百两我甚至可以自己造一艘船出去了。”邹韬笑道:“薛老板您说的一点也没错,不过也不是老夫夸大,若是您自己造船出航可未必能如愿到达目的地,您看到停靠在岸边的其他几艘船只了吗,他们和老夫一样都是专门做海上私运这一生意的,可是为什么同做一行生意却只有老夫的这艘船敢远航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主要还是因为老夫做生意稳妥啊。“千璇点头道:”此言不虚,邹老板果真是能言善道之人。”邹韬走上去把一只手搭在千璇的肩膀上搂住他向岸边那座大房子走去,笑道:“放心好了薛老板,老夫保证等一下您就会觉得这二百两银子花的一点也不冤枉了。”说着二人已经走到了那座大屋子的门前,邹韬问道:“薛老板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千璇摇头道:“还请恕在下愚钝,我以为这里无非就是一个供诸位出海之人歇脚的地方。”邹韬拍着千璇的肩膀大笑道:“您说的一点也没有错,或许在薛老板眼里它就是这么一处再简陋不过的歇脚之地,但是它对于我们这些常年在海面上漂泊的人而言,可不仅仅是歇脚之处那么简单,与其说它是歇脚之地,倒不如说它是我们这些人的仙境乐园也不为过。”千璇微笑道:“在下听邹老板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想要早点大开眼界。”邹韬也笑道:“那就请吧。”说着便伸出手一把推开了这间屋子的大门。
当屋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千璇就感觉到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明明时值夏末,天气已经开始逐渐转凉,尤其是在这海岸边不时还会有阵阵清凉舒适的海风吹过,但千璇只是站在这间大屋敞开的门口就感觉到燥热异常,除此之外从屋子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吵闹声,邹韬把手搭在千璇的肩膀上,将他带进了屋中,千璇才刚踏进门里,就因为屋内燥热的气息而汗如雨下了,此时外面的天还很亮,这间屋子里面的光线却显得十分昏暗,千璇猜测恐怕是因为它的窗户全部都关闭的严严实实的原因,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数张大桌子,每张桌子都围满了人,他们有男有女,不少人的身上还能看见刺青,这些人皆聚精会神地围在桌子那里玩着什么游戏,不时发出大声的吆喝,千璇凑上去透过人声鼎沸人群勉强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原来他们围在一起是为了赌博,从这些赌博的人身上的穿着打扮上来看,那些男性基本上都属于水手之类的人,因为他们全部都穿着方便活动的粗布短衫,身材健壮,皮肤状态也明显如那种长久待在海上劳作的人那样,黝黑里面透着一丝浅红且十分粗糙,而那些女子却一个个细皮嫩肉的,每个人穿着那种要多艳丽有多艳丽的衣裙,浑身上下穿金戴银挂满了各种首饰,脸上也涂抹着厚厚的浓妆,但她们的这种审美实在让千璇不敢恭维,也许她们的本意是想要把自己打扮成花枝招展的样子来吸引在场的这些男人们,可现在看来反倒有了种矫揉造作的丑态与滑稽,不过在场的那些男人们似乎很喜欢这种打扮,经常会有某个男人突然伸出自己粗糙的双手在身边的某个女人身上拍拍打打,抑或是猛地搂住身边一个女人狠狠地亲上一口,喧闹的人群中也经常会有人讲出一个粗鄙下流的笑话引得在场的人们捧腹大笑,值得一提的是,有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过闷热,所以这些赌博的男男女女中不乏有赤裸着上身的人,这些男人尚且不论,那些女子中竟然也有人跟着一起光着个膀子,实在是太不雅观,这些有伤风化的行为恐怕就是在塞北或者西南的那些蛮族里面也不会轻易出现,然而这些行为在这里似乎完全没有忌讳,千璇本来还想要停留在原地多观察这些人一会儿,但邹韬却对他道:“这种地方可以算的上是个小赌坊,老夫偶尔也会在这里小玩两局试试手气,不过我们不妨先去见过此间的主人,到时候薛老板您如果想要玩上几局的话再来赌也不迟。”千璇便只好继续跟在邹韬的身后。
二人穿过了这个小赌场,就来到了一条狭长的过道,过道的两边有无数扇半掩着的门,但即便如此千璇也能隐约猜出这是做什么的房间,因为他闻到了罂粟花的味道,这里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种难闻且粗俗的气息,突然间有一扇门被彻底推开,有几名蓬头垢面的男女嬉笑打闹着从千璇的面前跑过,但是他们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羞耻之意,连避讳都不避讳一下就从千璇的面前走过,好像千璇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千璇和邹韬二人走出了这条过道,来到了下一个场所,这里坐着的依旧是一些打扮得十分妖艳的女子,虽说她们的长相和千璇先前所见到的那些女子比起来实在是赏心悦目的多,不过她们装扮的大胆程度同千璇之前在赌场那里看到的女子比起来简直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多都很暴露,其中大多数女子的衣着都是香肩半露,把领口故意敞开着一个大口子,她们裙子开叉一直高到大腿上面甚至更高处,她们见到千璇走过来,不住地向千璇抛出媚眼,或者是伸出一条腿用脚去勾千璇的小腿,甚至有几个比较奔放的女子直接站起身张开怀抱想要搂住千璇,面对这种场面,千璇只是以一种不失礼貌的微笑看向她们,但同时他又以极其迅速的动作躲过了这些挑逗的动作,让这些这些女子没办法碰触到他,这时邹韬突然开口对千璇道:”我们在这里也算待了有一小会儿时间了,也看了许多东西,老夫猜想对薛老板您这么一个聪明人而言,想必早就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吧?“
这位”薛老板“笑道:”聪明人可不敢当,恕我愚钝,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是风月之地,是漂泊浪子的风流乡。“听了千璇这话,邹韬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轻轻拍着千璇的肩膀道:”诶呀,薛老板不亏是文化人,说话都是那么雅,不过这里可没您说的那么高雅,什么风月之地,那种词用在那些大城市里面的烟花柳巷里面或许还算合适,但是您要用在这里,恐怕这个地方还配不上这种词语,老夫也就直言不讳了,这里是人间最为污秽且下流的地方,说白了其实就是个‘雀窝’而已,而且是那种最下等的‘雀窝’,这里的女人可比不上那些烟花柳巷的女子,都是些肮脏透顶的家伙,当然即便如此,此地依然是我们这些人的温柔乡。“千璇道:“这点着实让在下有些不太明白,还请邹老板赐教。”邹韬笑道:“好说好说,老夫且问薛老板,您曾经出海远航过吗?”千璇摇头道:”在下倒是出过几次海,但航程都很短,在海上待的时间最长的那一次也不过几日罢了,像此番这般远航还从来没有过。“邹韬继续笑道:”所以说,薛老板不懂海咯。”千璇点头道:“当然,尤其是在邹老板你这样的老手面前,在下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是显得孤陋寡闻了。”
邹韬道:“薛老板没有远航过的经验,所以您不了解这大海,您别看现在这海面上风平浪静的,但是对于我们这些长年累月和海洋打交道的人来说大多数时候惊涛骇浪才是海洋真正的面目,葬身鱼腹或是在海上漂泊不定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般的存在,而且这海洋无边无际又变化莫测,纵使是这世上最优秀的水手,也不能保证自己每次出海后都能平安归来,对于我们这些做着海上私运生意的人而言更是有双重的风险,除了要面对这海上瞬息万变的天气与各种突发状况,还要想方设法躲过朝廷官吏的监察,所以啊,您别看我们赚得银子好像挺多,但这些可都是用命换来的钱,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下次出海回来以后还有那命来花这些钱,大家又都是做私运这一行的,薛老板您想想,会有哪个姑娘家眼睛瞎了能看得上这种人,岂不是年纪轻轻就叫人守活寡了吗,所以干我们这行的人从来都是没有家室的孤家寡人,但您说这一个男人活了一辈子要是连女人都没碰过那他憋屈不憋屈,老夫年事已高,那种风流事倒早就绝了,不过薛老板您也看到了,在这里玩儿的常客大部分都是些不过二三十岁的壮年男子,尤其是这些年轻力壮的水手,长时间闷在无聊的海上早就让他们寂寞疯了,好不容易回到陆地第一件事肯定是要找个地方大肆放纵一把才心满意足,您看这里不光有女人,还有赌场和美酒,甚至是大烟,而且在这个地方您根本用不着拘于什么礼节道德的问题,只要遵守这里的规矩那么您完全可以百无禁忌的去做任何您想做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些人要把这个地方称作乐园。”千璇听他这么说,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倒很好奇这里的规矩指的都是些什么?”邹韬亦笑道:“薛老板还请稍安勿躁,等一下您就知道了。”
二人继续向前走去,很快千璇便看到了一个女人径自向他们面前走来,这个女人看上去和此处其他的女子明显不同,首先她并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穿着暴露,其次从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可以看出她绝对不是和这些女子从事同样工作的人,千璇很快地打量了这个女人一眼,她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但是却学着未出室的少女那样将头发梳成垂鬟分肖髻的样子,上面还插着一支玉珠簪,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身上着一件普通的黄纹绣花长裙,但是衣袖处却非常奇怪,绣满了花鸟鱼虫之类的图案,千璇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她穿的这件长裙根本就没有袖子,她的双臂之所以看上去花花绿绿是因为她在胳膊上纹满了刺青,她的皮肤用肤如凝脂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两道细眉下是一双看上去含情脉脉的眼睛,里面包含着一种她这种年龄的女性所独具的成熟之美与风韵,她的鼻子不大也不小,正好适合她的这张脸,鼻梁高耸,她的嘴巴并不大,嘴唇的颜色鲜艳犹如两瓣粉嫩的桃花瓣,她的脸型不错,是标准的鹅蛋脸,就是下巴上有一条浅浅的美人沟,但总的来说她的确算得上是一个美人。这个女人名字叫做柳异,是经营这里的老板,与其说她是个老板,倒不如说她是个老鸨更合适一些,仔细观察之后千璇不禁觉得有些好玩,因为这里的女性中好像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而言,这个老鸨反而要比她手下的那些姑娘好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