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孩子的女人转过身,对阿香道:“你会唱曲,对么?”
阿香抿嘴笑了笑,带着几分婀娜的风韵,轻轻点了点头。
“我要你在这坟前,弹唱一支曲,可以么?”
阿香抚了抚手中的琵琶,柔声问道:“你想听哪首曲?”
女人望向那木碑,沉吟了片刻,又对阿香问道:“你……会唱《桃花扇》么?”
阿香的脸,露出了一丝困惑来。
“《桃花扇》是一出大戏,有许多角色,单我一个人唱不来的。”她见女人脸有些失落,便急忙又说道,“但《桃花扇》中有几首小曲,我会唱。我名声盛的时候,许多客人来听我唱这些小曲。你可挑一首,我唱给你听,好么?”
女人迟疑了一阵,轻声问道:“以前那些客人,都要你唱哪首?”
阿香寻思了片刻,缓缓答道:“有一首《哀江南》,客人们最爱听。”
“哀江南?”女人似被这名字惊了心神,痴痴地站了一会,又看向那木碑去。
阿香并不知道,这首曲,在此处唱起来,再贴切不过了。
“好……”女人的眉目,坚定了下来,“就唱哀江南。”
清晨日初,城南老林,一块坟头边。
阿香寻了块树桩坐下,调试了几声琵琶,那修长的玉指在弦间拨弄扫过,只听得如潺潺流水般的乐声,轻盈地在枝丫间跃动了起来。曲声抚过嫩芽新枝,将枝叶间的清风浮尘都引得沉寂下来,陶醉在琵琶声中,不敢打扰了那分神韵。
曲声似湖面的波纹般漾开,阿香缓缓动开了那轻柔的双唇。一道悠扬的歌吼涓涓地流出,带着几分暖意,又伴着几丝清凉,浅浅地落在这幽静的林中。曼妙的歌声,时而似蝶儿在老树间翻舞,时而如细雨在泥土弹落。连那暖照过来的旭日,也被这歌声柔和了几分光亮,和着小曲,与清风在林间跳起了和缓的舞蹈。
“俺曾见金陵王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一曲唱罢,阿香抚平了弦的余韵。
这林间,只剩下了风声,叶影,和一个似被小曲陶醉了的浅浅坟头。
阿香回头向那背孩子的女人看去。
却哪里还见得到那女人的身影?
只有几锭白银,两串铜钱,静静地摆在那空旷的林间地,在清晨的风中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