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三十年夏,有两个消息传入了武昌城。
其一,是广西爆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叛军攻州掠县,短短一两个月间已隐有燎原之势。但广西距离武昌城毕竟还远,在那时的城中百姓看来,这战乱当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其二,是空缺了近一年的武昌府知府,终于有新官任了。
自一任知府辞官离职后,这个官职迟迟无人敢接。纵是得了朝廷任命,任之人也往往故意拖延路的时日,花银两下疏通关系,在到任前便改派去了别处。
所有人都知道,一任武昌府知府,是被江湖人打走的——这武昌城中的江湖人,已是无法无天了。
如今,这新知府的事耽搁了一年,总算有了下文。府衙里的衙役们一大早便在那空了快一年的衙门大堂里集合了队伍,准备去城外迎接新来的官老爷入府衙了。
一清早,天还没亮,队伍便昂首阔步地出发,向城西汉阳门外走去。
“大家伙都精神起来!”一个守城的老兵神气地走在所有人前头,得意洋洋地喊着,“我就说过,这武昌城不可能一直让江湖人占着的!”
老兵身后,一个小兵有些兴奋地唤道:“不知这新任的官老爷是个什么来头,是不是个好官……”
“好官谁派到这武昌城里来?”老兵笑道,“听说这新来的官老爷,以前是在衡州府当知府的。从那太平地方,调到这江湖人横行的武昌城来,定是在衡州府犯下了什么过错,被贬过来的!”
小兵听罢,心凉了半截:“若是个贪官,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老兵倒乐了,“贪官才好呢!跟着贪官,才有好日子过!最怕碰个清官,他自己不捞油水,还不让你捞,那才难受呢!”
这一老一小两个兵将,带着身后那雄赳赳的队伍,说话间便来到了汉阳门前。
众人打开了那紧闭的城门,厚重的门板后,却显出了一支齐整的军队来!
城中这些衙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跌作了一团。众人寻了一圈,才终于各自找齐了兵器,结成了一片松垮的阵势来,守在了城门里。
“你们是哪里来的队伍!”那老兵仗着身后有兄弟们助威,又见城外那军队迟迟没有趁乱打过来,终于壮着胆子喊道。
城外,气势非凡的军阵缓缓让开一条路,容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前来。
那骑马的人,穿着品官服,一脸傲慢的模样,可那驭马之术却着实差劲,脚下催促了几番,那马就是不愿加快步子,只慢腾腾地向前挪去。骑马人像是有些不耐烦了,对着马脑袋打下一巴掌去,小声骂道:“你这畜生,给我走前去!”
那马受了这一打,却耷拉着脑袋,停下了步子,索性俯首吃起了地的野草来!
那些原本惊骇的武昌城衙役们,倒让这骑马人狼狈的模样逗得忘了戒备,一个个在肚子里憋着笑,不敢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