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当今世上,和云婉关系最亲近的两个女人。
至于周海楼,他没有着急上车,更没有像来时那样,想方设法地和云飞镜坐在同一辆车上。
他之前那么干,是因为想和云飞镜靠近一点,也抱着或许云飞镜愿意软化态度的妄想。
然而现在,在看清那块佩玉的碎痕后,在浑身无力地跪倒在云婉的墓碑前后,他对云飞镜,实在是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对他的亲生母亲,对他的亲生妹妹,周海楼全都于心有愧。
想到刚刚云飞镜泣不成声的画面,想到墓园里埋葬着自己最亲密的母亲,周海楼便觉得自己一呼一吸之间,肺腑都隐然作痛。
好像每一丝吸进体内的空气都成了刀子,顺着肺泡流淌进血管,一刀一刀地剜着他的心。
她们本该是世上和他关系最亲密的两个女性,一个是生他的母亲,一个是一母同胞的妹妹。
然而这两个人,他竟然都错过了。
和母亲的别离是命运的戏弄,和云飞镜分开,却是他自己有眼无珠,自作自受。
云飞镜戴在脖子上的那块玉,即使已经用一层金子箍紧,上面的裂痕却依旧俨然就像是他和云飞镜之间不可弥补的关系。
周海楼慢腾腾地走到了云笙身边,低声叫了他一句:“大舅。”
云笙看了看他,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哑意:“什么事?”
“我妈妈和妹妹她们之前生活在什么地方?”周海楼问出这句话时,已经羞愧得脸皮发烧。
他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埋越深:“我、我能去看看之前她们住的地方吗?”
云笙的眉毛轻轻一动,他语气平和地问:“周靖没有告诉你,你也就现在才想起来?”
“”周海楼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脸色涨得通红,赤色一直蔓延到了自己的耳朵根。
“至少你想起来了。”云笙不无嘲讽地说。
而周靖那个情深如许的当代情圣,云笙似乎还没听过他去云飞镜过去生活的地方看看的消息。
云笙简单地一偏头:“上车,我亲自带你过去看。”
云笙的轿车还没有开进巷子,周海楼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周大公子的架子有是有,但摆得没有一些衙内大。他也“与民同乐”吃过几次路边摊,还和陆纵他们一起在大排档里撸过串。
对他而言,那是一种新奇的经历。但要说把这样喧哗的环境作为日常居住的场所周海楼觉得,自己大概要神经衰弱。
尽管现在还不到下午五点,但是晚市的雏形已经摆了起来。
皮卡车和支起的彩色棚子把一正一逆双车道堵得水泄不通,地面上散落着烂果子、菜叶、油渍还有沾满血污的鱼下水。
喧哗声已经在晚市里吵吵闹闹地响起,周海楼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已经近乎于呆滞。
等车开进那条狭窄的小巷时,周海楼的脸就更是僵成一片。
远远地,他就已经闻到了垃圾桶刺鼻的味道。
成包成袋的垃圾满满地堆出了绿色垃圾桶,苍蝇飞旋着绕在垃圾上空,夏天味道大,周海楼简直可以想象,即便是在楼上,只要开开窗户,鼻子里呼吸到的,都会是这种臭气。
“”
即使已经做好了云飞镜生活得很简陋的心理准备,在踏入那扇单元门后,周海楼还是深深地吃惊了。
这个一层究竟是有多少个住户?
从外面看,小楼似乎也不大啊。这么多扇门,一间屋子能有周家的杂物室面积大吗?
周海楼睁大了眼睛,问了个很有些“何不食肉糜”气质的问题。
他迟疑地问:“这个就是群居公寓?”
云笙淡淡地回答:“筒子楼而已到了。”
他用老式的单片钥匙打开那扇铁门,把门往外一拽,冷冷地说:“这就是,你母亲和妹妹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
周海楼看着眼前简陋的、贫穷的、窄小的空间,无声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开始的时候,周海楼从未正视过云飞镜的痛苦后来自己的现实经历,以及云飞镜的嘲讽双管齐下,让周海楼看清了云飞镜的挣扎,却没看清她是什么样的人。
现在,站在云飞镜曾经生活的屋子里,耳边听着云笙平淡却骄傲的一句:“即使住在这里,她也始终都是第一。”周海楼不由得深深地垂下了头颅。
他现在知道,云飞镜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是世上最好的妹妹她本该是世上最好的妹妹。
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不配了。
这一回,假如不得到云飞镜的允许,周海楼是真的不敢再靠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