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破窗外照进来,更显得庙堂里破败不堪,厚厚的尘土,动一动蔓延整个屋子。尚清雪摸了摸胳膊、腿脚,一阵酸疼,看了看自己,穿的本就是素衣,竟又满身的泥土脏兮兮的,鞋子也破了洞,身上又无分文,想了一回心下甚是难过。
“尚姑娘,不要哭了,来,先吃一点,”李崇飞给她一包荷叶饭,一份放自己面前,敞开来一包小菜。
尚清雪几天来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正儿经的饭,接过那包香喷喷的荷叶饭,道:“多谢公子,劳您费心了。”
“不妨事的,”李崇飞坐在门口边吃边说:“这应是此地的特色罢,听店家说叫芸苔干菹。以前没见过的,吃来虽然咸了点,到还有一些甜甜的味道。”
尚清雪轻声言道:“哦,是芸苔干,这里家家户户都喜欢吃的,腌制的方法简单,还好储存,这是芸苔干的,还有雪里蕻、芥菜干的......”
李崇飞看着那一小包发黑又有点绿色,但味道还算可口的小菜笑道:“见识了。”
“清雪,自小跟爹爹跑江湖卖艺......”尚清雪想到了过往,“天南地北哪里都走过,每俩月才回来一两次。每次回来,我们都会买来很多芸苔、芥菜,将他们做成干菹,我爹有自己的一套腌制方法,用盐腌好,晒干,封在坛子里,几天后就能食用了,那时我们还有一辆马车,我们去哪儿,就将菜放在车上,有两三坛呢,还有米也带着一些,每到一个地方还会买些蒸饼,再买些桃子梨等果子和米做成粥。一顿饭就很简单,这对我们来说就是美味佳肴了。”
“嗯。是了,你一直跟着你爹爹卖艺?这越州是江南腹地,是你们的家乡,若做些小手艺,何愁没有销利?你们就没想过安顿下来,谋个营生作?”李崇飞问道。
尚清雪放下手里的荷叶饭,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实言相告罢,我娘亲在我岁时得了一场大病就过世了,我和爹爹相依为命。从前我们一家从没出过这越州城,爹爹为人憨厚老实,和邻里相处融洽,凭着一身好功夫在城中摆场卖艺,供我们一家用度所需,有时娘亲看爹爹太辛苦,会去找需要的邻里帮他们做些衣服和绣花鞋,能赚得几吊钱。但她身体不好,爹爹心疼她,总不让她做那些。一家人虽辛苦些,但也其乐融融。娘亲过世后,爹爹就带着我跑江湖,直到去年,我们商量好在越州城里开个茶肆过安安稳稳的日子,谁知那日遇到了曾海,我们家就......”
“岁,”李崇飞听得心里一阵难过,喃喃地说道:“我十二岁,再也没有了爹娘,再也没有了家......”
“这......公子你......我能问一句么?”尚清雪听他叹气,问道:“你家......发生了甚么事?”
李崇飞叹道:“我家......被一场大火化为灰烬,说来话长......”
尚清雪心中一悸,拭着眼泪:“想来,咱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这......尚姑娘,莫要哭,是我把话题扯远了。”李崇飞看她又哭起来,接着适才她的话,问道:“你们和曾海有些什么过节?他这种无赖离远点最好。”
尚清雪道:“这......哎,曾听爹爹说,那曾海,原是个混混,年轻时跟着一位高人学了些奇邪的武功,后来因得罪了皇甫世家的人,被他的师父赶下了山,他是十年前来到这越州城的。”又道:“去年,他就常常找我们的麻烦,幸而我们只在家里待几天,开茶肆的事也落空了。起因是半年前那天,我们从城外风神医家回来的途中,遇着他带着一伙人抢一对受伤夫妇的包袱,我爹爹只当是曾海带人为非作歹,干那强盗的勾当,便前去相助那对夫妇,可那包袱最终还是被他抢了去。那对夫妻虽都受了伤,但曾海似乎没有打过他们,又因我们突然出现,最后他气急败坏地走了。他们到了我家,给了爹爹二十贯钱,又住了两天才走,而他们也深藏不露,只字未提包袱的事。他们临走的时候还让我们第二天就暂时离开越州城......”
“可是......”尚清雪说到这停了下来。
李崇飞叹了口气,也大体猜到了接下来的事:“可是还是疏忽了,你们频频被曾海纠缠,最后你父亲他......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是十日前......”尚清雪顿了顿道,“那日我们在杭州城,我们以为终于摆脱了曾海,谁知曾海竟也跟到了那里。后悔没有听那对夫妻的,早应该离开越州城的。他又起了歹意,那天黄昏,他到我们住的客栈在厢房里威胁爹爹要把我嫁给他,嫁了他,他就不会为了那对夫妻的事再与我们纠缠,而爹爹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执意不答应。”尚清雪幽幽说着:“后来起了争执,爹爹不是他的对手,中了他的两掌,而我的功夫更抵不过他被他打昏了,昏死过去。曾海以为我也没气了,便带人把我们抛到二里外的树林里,我们的马车、刀剑值钱的都被他们抢走了,幸好店家晚上偷偷把我们拉回来的,而那时我已苏醒,迷迷糊糊地趴在早已死去的爹爹身边大哭。店家不嫌弃我,又让我在客栈里住了三天,原成想在城中布鱼桥边卖艺,怎奈越难过,越没力气显弄拳脚,周围的人都起哄而散,我根本没有挣到一文钱。不好再于客栈里住着,毕竟这是生意人忌讳的事。临走前店家找了一辆马车给我,还给我五两银子,我这才能够回到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