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了说话人一眼,认出是黄门侍郎傅宣,点头道:“对,正是前蜀汉那诸葛丞相。世人尽知,那诸葛丞相六出祁山,欲北伐中原,最终徒劳无功,皆是因被朕之高祖阻挡缘故。但蜀兵无功,亦非诸葛丞相无能,实则蜀之地小势微之故。”
“后来诸葛丞相身殒五丈原,高祖也未破蜀地而归。这是二人生时之斗。”
“难道还有死时之争?”王衍迫不及待接口问道。在座诸人,以其清谈之名最盛,遂有“信口雌黄”之名。于是他也对修仙崇鬼更为积极。
“然也。诸葛丞相与高祖皆是得道之人,生时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或可道,二人非身死,而是尸解羽化,其神成仙。仙人所居所争,高祖他老人家未曾细言。只是说,他二人居神仙之境,一边修炼神仙法术,一边又因宿怨相争。”
“本来高祖道行稍有不及,每次相争,多落于下风。然而,及至先皇考德配其位,得曹魏禅让,执掌江山,代天巡守,发号权柄,并追封高祖为高祖宣皇帝,于此高祖便有了这江山龙脉加身,仙庭也降下天地皇气护持。此后,高祖二人相争遂平分秋色,不遑多让。待到先皇治下,民渐富国渐强,龙脉稳健,天地皇气也渐增,高祖此后多有胜绩。”
“然则,时不长久,先皇考崩,朕之先皇兄不慧,便有贾后秽乱宫廷,后又有诸王相争,同室操戈,致使江河破碎,龙脉惨淡,高祖也因此受了影响,仙力不进反退,尚不如追封之前,于是被诸葛氏死死压制。”
说到这里,皇帝语气唏嘘。众臣不少也适时面露惭色。
“本来依此下去,假以时日,高祖必被那诸葛氏所杀,身死道消,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晋室龙脉也将随之消散,江山不保。但好事又有二。一来,得皇叔之功,平息诸王相争,又新立朕即天子位,高祖言龙脉感应,渐有恢复之态。若朕与百官勤勤恳恳,那龙脉恢复之日可期矣。”
司马炽说着,又向司马越报以微笑。司马越听此,一直忐忑的心才稍稍平稳,开怀起来,连忙拱手拜礼,“陛下谬赞了,谬赞了!”
“皇叔不必谦虚。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高祖他老人家金口玉言!皇叔之功,高祖明眼着呢!”
“是啊,太傅实乃我大晋江山之擎天柱也。”王衍连忙恭贺道,“有太傅和陛下在,何愁龙脉不复!宣皇帝生时既能破蜀兵,而今成仙,又有太傅和陛下这等好儿孙,他日也定能杀那诸葛亮!”
见王衍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丑态,又听他直呼逝者名讳,有几名大臣面露不虞,却也没有打断。再怎么看不惯这王夷甫,他也是太傅的第一心腹。
尚书右仆射和郁见状,开口道,“陛下,宣皇帝所说那好事二不知是何?”
“这好事二嘛,说来也是那诸葛丞相的飞来横祸,无缘无故沾染上的。”皇帝抿了口茶水,喝不惯,勉强吞咽下去,继续道,“诸卿可知,那匈奴贼刘渊僭越所称为何?”
王衍立即抢答道,“刘渊那贼称的是汉王,这贼子世受皇恩,却反叛朝廷,自立为王,就该千刀万剐。当初武帝在世,就该听齐王建议,杀掉他。王元公父子、成都王,糊涂也!”神情咬牙切齿,痛恨无比。
众人纷纷看向于他。王衍立马收敛神情,正襟危坐,恢复淡然,仿若刚痛骂逆贼的不是他一样。
王衍话里的旧事,司马炽心里自然清楚。
那还是晋武帝司马炎时,刘渊为匈奴左部帅刘豹之子,被派往洛阳为质。彼时刘渊年轻好学,文武双全,德才兼备,表现极为显眼,一时间,洛阳名士权贵多为其所倾。屡屡有人上荐,为他谋求官职差事。
武帝弟、齐王司马攸曾建议武帝杀掉刘渊,以除后患。此事被灭吴将领、王元公王浑及其子、武帝驸马王济劝阻。而后八王之乱时,刘渊被成都王司马颖重用,也是借其势,刘渊将匈奴五部再次整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