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他登基前,这诏书已经准备好了。
先是大赦天下,接着尊惠帝皇后羊氏为惠皇后,居于弘训宫;又追封司马炽亡母王才人为皇太后;封太弟妃、司马炽的老婆梁氏为皇后。
皇亲封奉完毕,这就轮到百官封赏。这个封赏都是对中上层官员的,至于真正的大佬,比如司马越、诸王、外地割据势力、王衍这种最高级官员,早在司马越掌权就已瓜分政权完毕。
“传旨,将东海王食邑增加至五万户!”待诏书宣读完,司马炽又道。
西晋封王有大国、次国、小国之分,食邑二万户为大国,万户为次国,五千户为小国。自晋武帝初封二十七王到如今,至少已有百王,然而疏亲之中食邑最高者也只是武帝初封二十七王中的安平王司马孚,司马懿之弟,虽为小国之制,但皇帝特恩四万户为食邑,之后再无此例。
如今东海王身为疏亲,也是小国之制,食邑增至五万户,甚至比部分至亲食邑还高,再开先河。
软床就是不一样,坐在软床上的司马越已忘了才开始时的谨言慎行,整个屁股坐下,酥软的棉褥无比舒适。听着臭长的诏书,他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这时听到“东海王”的字样,才立马清醒,竖起耳朵听到了皇帝的新旨意。
“谢陛下!”司马越手忙脚乱爬起,表现自己的诚惶诚恐,兴许表演地太过了,又或者脚有点坐麻了,差点歪倒,屁股撅着,叩谢道。
“皇叔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太多礼了!”司马炽似乎没看到他的丑态,温言亲切道。
接着扭头又跟左右侍中道,“拟旨,免除东海王越一切见上礼仪,并朝会有赐座之制!”
又是一道旨意。
众臣腹诽,“皇帝是玩圣旨玩上瘾了!”众所周知,眼前这位皇帝以后所下的每一份旨意并不会那么顺畅达下。顺畅与否,还要看太傅的心意。
但眼下这样的旨意,太傅可不会有什么阻拦,肯定会作势避嫌。不然表现太过了,既不给皇帝面子,又有争名之嫌,过犹不及。
如此一来,其他人也自会顺水推舟,乐见其成。可以说,这类旨意将是皇帝下达最快的、也是唯一可下而不会被改被驳的。
接二连三的旨意也让众臣明白,新皇帝的态度是怎样的。原本还有人担心或者期望,新皇帝登基,将会跟东海王打擂台,扳扳手腕,争取些权力,自己等人再看菜下碟,最好两头吃。
看了眼下,又都开始考虑,要不要重新思索一下自己的站队问题了,要下多大的注儿。
司马越心中也越发宽慰,他有野心,却无果决,手段狠辣,却无长远目光。自从执政以来,他也开始犯疑心病,越来越怕自己落下前几王的下场,但有风吹草动,就疑虑半天。
成都王司马颖的死讯传来,他才好受了几天。接着又如愿以偿换了新皇帝,原皇帝太过痴笨,自己好掌握也代表着别人好掌握,又居皇位日久,总有一些自诩“忠心”的人跟着,只有换了新人,无根无蒂,再多施恩于他,多控制,聪明人才更能明白自己的处境。
然后再立个岁数小的太子,兴许若干年后,自己或子孙也能如景帝、文帝、武帝般。
眼下司马炽如此识相,司马越很高兴。
司马越很高兴,百官也很高兴。眼见皇帝和太傅相处和谐,相亲相爱,他们自是一片欣然。
乱后思定,八王之乱以来,诸王死了不知凡几,百官更是一茬接着一茬换,到了自己这一茬,谁也不想再卷入一场内斗,然后糊里糊涂丢了脑袋。不是谁都有王衍王夷甫那样手腕的!
百官言笑晏然,就等着宦官宣告着朝会结束。
然而——空气再次寂静!
只见刚刚还笑意满满的新皇帝在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大殿门时,双眼突然睁大,继而紧盯着一处,便再也没移开,脸上笑容也慢慢收敛,开始显现困惑、问询、震惊的表情,还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的东西。
皇帝看到了什么?
百官是最具有察言观色本能的一群人,皇帝表情刚有不对,他们就发现了皇帝的异样。更别提刚还在与皇帝交谈的太傅。
然而他们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只是靠近大殿门的一个柱子孤零零的在那里,什么也没有。柱子倒挺好看,雕龙画凤,木料也极其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