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叶惊泓抵达扬州。
他没有直接去丹华楼,他还没有准备好礼物。柳清欢好字画,也懂字画,而且也收集了不少,可以说江湖上能被收集的他都已经有了。所以叶惊泓自然不会送他字画,那该送些什么呢?
叶惊泓一边想着一边在街上四处找寻答案。
他走了一圈,最终打算送他一套茶具,但不能是普通的茶具,最好是古物。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看见一家古玩店。
古玩店的掌柜正在招待两位客人。闲在一旁的伙计见到叶惊泓走进来,赶忙上前招呼。
叶惊泓没主意伙计的话,反而打量起了那两位客人。像这样的人,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两位客人看起来是一对情侣。那个女孩子天真烂漫,眉清目秀,煞是好看。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服,从肩膀上垂下两条很好看的丝带,丝带的末尾系着一把短剑。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动听的歌谣。而她旁边的男子截然不同,虽然也很俊美,但却散发出浓重的死气,就像是地狱里来的勾魂使者。他穿着一身黑底的百花袍,袖子很长,掩过他的双手。
也许是注意到叶惊泓的目光,他转过头看了叶惊泓一眼,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叶惊泓被他看的心底一阵冰凉。他尴尬的笑了笑,在伙计的推荐下挑了一套古早的木制茶具,虽然不很很精美,但价值连城。
叶惊泓离开的时候,那两人早已不知去向,叶惊泓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你是掌柜?”叶惊泓走到掌柜面前问道。
“我是,客官有何吩咐?”
“刚刚那两个人看起来很不一般,但你似乎认识?”
掌柜的一脸憧憬,“我可谈不上认识,那个男人我没见过,但那个女孩子我可以是听说过的。”
“她是什么人?”
“她是叶老的千金大小姐。”掌柜的毕恭毕敬。
叶惊泓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叶老?”
“叶欣啊,这你都不知道?就是一线生机叶欣叶盎然,白玉海棠就是他的手笔。能跟他的千金有一面之缘,可是我的福气啊。”
叶惊泓一怔,叶欣的名号他自然是听说过的。叶欣是世上最厉害的雕刻家,没有之一。据说,他当年仅凭一尾雕刻的金鱼就俘获了天下第一美人蔷薇夫人的芳心。这蔷薇夫人若不是嫁人退隐,这飞剑帖上哪里还有霍青的位置?如果她没有退隐,恐怕早已成为剑楼的座上宾了。而叶欣竟然只凭一尾雕刻的金鱼就俘获了她的芳心,可见叶欣的技艺有多么精湛。
叶欣的传说仿佛还停在昨天,但他的女儿已经这般大了。时间还真是无情啊。叶惊泓又忍不住去想,蔷薇夫人还会如当年那般美貌吗?她跟医仙子究竟谁更美?跟唐千澈比又如何呢?
叶惊泓笑了笑,没有继续想下去。
他走出门外,来到街上,挑了几支簪子,几支流苏,还买了一盒胭脂水粉。然后他才知道,原来一个女孩子的饰品竟然有这么多讲究,竟然可以这么精致。这些东西似乎比他的剑法还要复杂许多,叶惊泓叹了口气,看来他还有很多要学。
路过茶摊的时候,他又听说了一件事。
凤萧集上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是百乡楼的原班人马,而且名字也叫百乡楼。
叶惊泓有些惊讶,他自然还不知道萧翎的事。他更不明白萧翎为什么把百乡楼迁移到了凤萧集,雪蝶宫竟然会让她继续经营?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一点,他觉得雪蝶宫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丹华楼的立场?所以特地派萧翎过来监视?
逛了一天,带着一大堆的新鲜消息,叶惊泓随便找了个客栈沉沉睡去。
神兵府。
云濯和北宫央澈站在门口两侧,等待着贵客上门。秋知站在她们旁边,当做接引。这是仇凰吩咐的,仇凰说今天会来几位非常尊贵也非常重要的客人,所以万万不可懈怠。仇凰吩咐过后,特地检查过几遍,觉得不满意,于是便将本来执勤的弟子换下,换成了她们三人。
秋知一肚子八卦,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客人让凰座如此大张旗鼓的欢迎?除了八卦,其实她心里还有点怨言,徐行跟她是同期弟子,为什么徐行就不需要站在这里等着?
“你在想什么?”云濯悄悄戳了她两下,轻声问道。
“我在想会是什么客人。”秋知道。
“不管是什么客人,既然凰座这样安排了,就肯定有她的道理。”云濯很相信仇凰。
看到她们说悄悄话,北宫央澈也凑了过来,悄悄的问,“徐行干什么去了?我来了好几天了,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秋知道,“为什么是我在这里等着,不是徐行,他肯定出去偷懒了。”
云濯忍不住笑了笑,“你若知道徐行去做了什么,恐怕就不这么想了。”
“他去做什么了?”
“凰座给了他一个任务,他可能过年都回不来。”云濯只说了这一句,就没往下说。
“我听说,这次凰座要亲自下厨。”秋知没有追问,反而八卦起了另外一件事。
“真的假的?凰座还会……”云濯和北宫央澈有些不可思议。
就在她们三个凑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说话的时候,一阵轻轻的咳嗽声差点吓得她们飞起来,那是仇凰的声音。她们回过头,看到仇凰一身便装站在她们面前。她们尴尬的退回原位,没有说什么。
幸运的是,仇凰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人应该快要到了,总共六个人,应该都不会一起来。你们留心一下。”
三个人点头称是,各司其职。
很快,第一位客人就来了。是个消瘦的男人,看起来已有三十岁,长得中规中矩,穿着一身塞外的装束,腰间别着一口普普通通的铁剑。手里拿着一封信。
他左右看了看,走上来询问,“仇凰是不是住在这里?”
“是。”云濯客气的回答,“你是来参加晚宴的客人吗?”
“啊,对,我叫仇衍,这是我的请帖。”男人客气的递过请帖。云濯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就让秋知带他先进去转转。
第二位客人是个女人,她一脸冷漠,云濯觉得她可能从来没有笑过。看年纪她比仇衍要大上好几岁,但这并不能掩盖她曼妙的身段。她穿着一件墨蓝色的长裙,腰里别着一个奇怪的匣子,还背着一个箭袋。
她径直走过来,将请帖递给北宫央澈过目,然后就走了进去,就像走进了自己家一样。
云濯带着她到了客房,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云濯回来的时候,看见北宫央澈正在接待第三位客人。
第三位客人也是个女人,不到三十岁,古灵精怪的,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衣服,戴着一个白色的兜帽,背着一对月牙弯刀。
她冲着北宫央澈甜甜的笑了笑,递过请帖,“我叫仇轶,我姐姐在哪?”
“请跟我来。”北宫央澈冲云濯示意了一下,带仇轶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秋知才姗姗回来。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云濯问。
“那个叫仇衍的,很拘束的样子,问了挺多东西,他是从塞北来的,不知道中原礼数,怕失礼。”看起来秋知对他的好感不错。
又等了大约一个时辰,第四位客人才姗姗来迟。三个人注意到,那是一个儒雅的书生,手里握着一支陶瓷做的笛子。
书生打量了一眼,走过来,开口道:“劳烦几位姑娘通报一声,就说是仇歌求见。”
秋知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公子多礼,请随我来吧。”
“那就劳烦姑娘引路。”仇歌说着跟秋知走了进去。
他刚一进去,第五位客人就来了,是个大和尚。他拎着一根齐眉棍,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僧袍上还沾了血泥点,看起来跑了很远一段路。和尚在门前平缓了一下呼吸,才走上了。
“小僧虚空,受邀来此,还请两位施主通报一声。”
“不必通报,这位大师来的正是时候,小女子带您往后堂歇息。”北宫央澈微微一笑,带着虚空走了进去。
云濯暗暗想着,终于来了一个不姓仇的了。她更加疑惑,这些客人都姓仇?他们跟仇凰是什么关系?难道是本家?不知道那个一脸冷漠的大姐叫什么名字,不过估计名字应该还是带着寒气的吧。
等到北宫央澈回来,云濯向她问了问那个大姐的名字。
北宫央澈一脸诧异,“不是你带她进去的吗?你不知道她的名字?”
云濯道:“她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北宫央澈思索了一下,“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叫仇行。”
“我猜他们应该是本家,要么也是什么亲戚。”秋知插嘴道。
“这么说的话,那仇行应该是老大?”北宫央澈猜道。
“为什么?”云濯道。
“我觉得她的年龄应该是最大的吧。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尤其是那个古灵精怪的仇轶,也许是最小的。”北宫央澈道。
“就算她是最小的,也能做我们姐姐了。”秋知道。
“这话可不能说出去。”云濯提醒着秋知,她知道这姑娘口无遮拦。
神兵府后堂,仇凰陪着几位客人说话。
仇行坐在一旁含笑看着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好像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从小的时候仇皓就告诉她,她是大姐,她有督导职责,所以她对弟弟妹妹们比较严厉,这也就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内弟弟妹妹们都很怕她。如今她听着他们相互诉说自己的际遇、经历,不由得有些感慨。当年吃不上饭的一群小孩子,如今都已经成了独挡一方的大人。她很欣慰,父亲应该也很欣慰吧。
“大姐,听说你成了唐门的座上宾?”仇歌忽然问道。他在几个兄弟姐妹里排行第六。
仇行笑了笑,“是啊,当年我一心求射,走遍大江南北,最后在唐门停了下来,成了他们的客卿。这期间又发生了很多事,值得一提的是我收了两个徒弟,她们一个像我,一个像老七。”
“咦?大姐,你这次带她们来了吗?”仇轶兴致勃勃的凑过来,她是七个孩子里最小的一个,此时对仇行的徒弟产生了莫大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