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安晨各请了一周的假,两个人带着孩子回到家里。
父亲的情况并没有在电话中说的那么好,说是过了年干什么都没有力气,脸色蜡黄,身体也瘦瘦的。
看到孙女的时候,父母都是很高兴的,可是孩子跟他们却没有亲近的意思,不让他们抱,只要一抱起来就大哭大闹,手脚乱蹬乱踹。
可是爷爷奶奶还是很喜欢她,尤其是奶奶,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对她的喜爱都表现在了行动上,无论她去哪儿,都要在后边跟着,怕她摔倒了,又怕她被别的小孩子欺负,去哪儿都要抱着。
听说自强回来了,堂哥也从打工的地方赶回来。
说起堂哥,自强认为是非常可惜的。
堂哥当年学习成绩很好,父亲一直让自强以他为榜样。中考时,他同时考上了高中和中专,为了尽快就业,在亲戚们的建议下,他选择了中专,可是进入新千年,早已取消了计划分配制度。等他毕业时,只好自己去找工作,在亲戚的安排下,他去了一家公司,并自考大专学历,但是工作忙起来就心有余力不足了,错过了最佳求职时间,学历也没有考下来。中专的学历已经远远不够了,那家公司的工资又低,他就不停的转行,专业也忘的一干二净,后来没有办法,就去做建筑工人了,工资是高了,可是很辛苦。
在闲暇的时候,别人都在玩手机,或出去吃喝玩儿,他却到处收罗书回来看,所有人都说堂哥读书没有读够。
堂哥来看父亲,自强就对堂哥说:“我想带我爸去县里再检查检查,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堂哥说:“中,我跟你一块儿去。”
第二天,堂哥跟自强带着父亲去了县医院。
找到先前给看病的姑父,他给父亲开了一张检查的单子,去做了B超检查,结果要下午才能拿。
父亲现在不能走远路,否则腿就会肿胀。
他们中午去路边摊吃了午饭,等到下午才拿到结果。
在姑父那里,他跟自强父亲说:“三哥,你这病还挺好,要坚持吃药,不要沾烟酒。”
他们转身出来的时候,姑父朝自强使了个眼色。
等下到楼梯,自强对父亲跟堂哥说:“你们先下去,我再让姑父给开点吃的药。”
堂哥说:“行,你去吧,我跟你爸在下面等你。”
到了姑父的诊室外面,自强先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无疑,父亲的情况不会好,可他不知道会差到什么程度。
在诊室里,姑父很严肃地说:“你爸现在已经是肝癌晚期,肿瘤已有拳头大,治疗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可以边给他准备后事。”
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强多次想像过最坏的情况,现在却真的来了。
所以他并没有惊慌失措,他只是悲伤,痛彻灵魂的悲伤,对于养育、守护、支撑自己大半生的父亲,他现在竟毫无办法,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
父亲是固执的,他觉得自己病得没有那么重,于是就把烟酒都拾起来了,前些日子才戒掉,可是已经晚了,让自强深深的无奈。
见过了父亲结石发作的自强,心情是复杂的,疼在父亲的身上,疼在他的心里,那真真的是在哀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父亲有时甚至说:要不是担心妈妈,他都会选择去死,自强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认同父亲的观点,那样就彻底的解脱了,虽然违背孝道。
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于是父亲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苦痛,深入骨髓的痛。
父亲的一生是悲苦的,他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从小家庭困苦,食不果腹,衣难蔽体,被送来送去,还要忍受病痛的折磨;成家后,为了生活,节衣缩食,奋力劳作,被别人瞧不起,打,打不过,说,没有用,心里藏了太多的憋屈,却无人诉说,所以才落下了“耍酒疯”的病根;生了病,发现即告不治,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所有这些,让自强深深的痛苦,可是没有办法,他仍然要面对,眼泪只能往肚子里流。
“谢谢姑父,麻烦您了。”自强跟姑父道过谢转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