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晚照却说：“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后好长时间都吃不到了，不多吃点儿亏得慌。”

欧阳子正很受用，喝了一口酒，笑眯眯的看着不停扒饭的刘晚照，眉目间竟是长者的慈爱。

自从自家女儿被萧紫苑勾搭上，欧阳子正就一直为抱不上孙子苦恼，后来萧紫苑带刘晚照过来吃年夜饭，饭桌上老人看这小子是越来越顺眼，当时刘晚照被盯得发毛，挠挠头腼腆笑着，问了句：“子正爷爷，怎么了？”

这位一直被女儿埋怨重男轻女的老人，忽然觉得萧紫苑这个女婿还是可以认的。

虽然在萧紫苑和欧阳夜的强烈要求下，那句爷爷后来改口成了老爷子，但仍不妨碍这位“老人”偷着乐。

对于刘晚照游历江湖这件事，欧阳子正倒是没有太多的离别愁绪，觉得趁着少年时多在江湖上行走正是好事，哪像到了他这个年纪，本事有了，却再不复当初少年侠气。

欧阳子正年轻时是位铸剑师，打造出的名剑不计其数，后来被人请去修补了那柄“人间第一剑”，觉得剑师生涯再无遗憾，便收官做了个厨子，一身本领没个传承也不觉得可惜。

欧阳子正又喝了口酒，起身去屋内摸出一样东西，回来丢给刘晚照。

刘晚照放下筷子接过，一看是本剑谱，就是没有名字，书封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欧阳子正道：“上面都是老夫一些剑道上的心得，大多是偶然间有感而发，拼凑而成，所以写的可能有点儿乱且粗浅……但练剑不是读书，用不着讲究那些文绉绉的东西。”

刘晚照点点头，其实萧紫苑每天给他喂招的时候，他已经记下很多剑招了。

给了剑谱，欧阳子正又语重心长道：“武道一途，江湖上人人以为修力足矣，天地有拘束，便自成小天地，卯着劲想和老天爷掰下手腕，一个个自认我命由我不由天，拳头大便是道理，其实这样的道理，根本没道理。”

“我年轻时初入江湖那会儿，本是仰慕那些舍生取义、千金一诺的豪侠气概。想着手持一把绝世好剑，再遇上一位红颜知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少年侠气，岂不快哉？”

“可后来才知道，江湖上没有那么多青衫长剑，有的只是被立场和利益牵动的你我，就连许多正邪善恶也是模模糊糊，分不真切。有的人就此沉沦，愿意放弃一些东西，与这世道同流合污；有的人则是害怕，害怕失去某些美好的东西，害怕和他们沦为同类，害怕忘记自己当初为何而来……我也才明白，江湖其实没有那么好，很灰暗很灰暗的。”

欧阳子正苦笑一声，闷闷喝酒，“我其实是来行侠仗义的啊……”

刘晚照沉默着，萧紫苑和欧阳夜也各自若有所思。

欧阳子正又道：“这江湖，侠气太少，铜臭味儿太重，好人不多，而天下百姓……又太苦！绝不是一人一剑可以管的来的。等你到了江湖上，多听、多看、更要多想想，要记住，修心才是做人的根本，江湖上就是有太多修力不修心的人，才会如此乌烟瘴气。”

欧阳子正顿了顿，自嘲笑道：“其实这些话，我最想说给江尚、隐凤、还有南楚的黄老将军听。”

如此乱世，这些高高在上，以天地作棋盘，诸国作棋子的大人物们，有没有看过百姓是怎么活的？

刘晚照拿筷子捣弄着碗中白饭，若有所思，忽然想到若是一个人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有功夫去修心吗？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不自觉眉头便微微拧起。

欧阳夜微笑着，温柔摸了摸刘晚照的头，有些埋怨道：“爹爹，你说这些干嘛？阿照他哪里听得懂啊！”

欧阳子正自知说的有点儿多了，尴尬笑道：“咳咳……其实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还是自己亲眼看过才算数。就算是这样的江湖，也是会有李奉仙那样的奇人的！”

欧阳子正这次会心一笑，喝了口酒道：“有李奉仙在的江湖，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