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旁布谷鸟在引吭高鸣。
陈茕从床上睁眼醒来,那白衣书生仍在地上竹席酣睡。
高高的蓬松的屋顶,偶尔驻足两三只麻雀。
晨曦与薄雾交融下,美人推开竹门,走进灶房里张罗厨具。
她挪开板盖,取出水窖中藏着的猪肉,在灶台生火后,轻车熟路地舀水烹饪。
洞庭湖旁,那家茅屋同往常一样炊烟袅袅。
梵仙山上有座梵音寺,老态龙钟的老和尚跪坐在大雄宝殿内,小和尚霍谦在外庭徘徊不定,待老和尚出来后,便跟上去喋喋不休:“师父,秦淮关那小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太不像话了”
“师父啊,他还吃了二十二朵舍利花嘞,您怎么就把他给放跑了嘞。”
……
老和尚不理会他,他便越说越起劲,越说越难听,老人叩指敲了敲小和尚的青脑袋,叹气道:“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件事。”
霍谦鼓起腮帮子,赌气道:“本来就是他失信在前嘛。”
老人走在阶梯前,单手立掌,拨弄禅珠:“你之所以还在抱怨,是因为你一直把他放在心上,而我放走他后就不再想这件事了,出家人本应当心无杂念。”
“哦,可我做不到……”小和尚腔调低沉下来。
“师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样做不到,可做不到师父也得说啊。”老和尚劝慰道。
“我们出家人讲究无欲无求,不急不躁,佛语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小和尚恼火道:“师父,我太不懂。”
老和尚乐呵呵道:“许多人懂了也不见得能做到,咱们师徒慢慢来。”
小和尚又问:“师父,那个誉满天下……谤,谤……满天下的秦止戈厉害吗?”这句话自然是替贺桥问的。
老和尚摸摸脑袋,思索道:“不厉害,只是谁都打不过。”
“善戒师祖也打不过吗?”小和尚疑惑起来。善戒大师在顿悟“缮性至乐”的那一刻起便已立地成佛,只是大师不求位列仙班,一心想要教化万民罢了。
老和尚摇头且挥手,无奈道:“咱们大雄宝殿的诸佛下凡也不见得能奈何这武夫。”
“哦……这样啊。”小和尚泄气道。
师徒二人慢悠悠地走下石阶,贺桥则领着师弟们在天王殿前打坐。
天王殿的弥勒佛坐在殿堂中央,门前柱上刻着两行大字:笑口常笑天下可笑之人,肚大能容天下难容之事。
小和尚脱口而出一句:“师父,你看这弥勒佛整天都笑呵呵的,一定很累吧。”
老和尚哑然无语,回望弥勒佛那堆满笑容的脸庞,纳闷道:“对啊,到底累不累?”
……
鬼奵已火急火燎赶至阆中城,小鼻子渐渐嗅得到秦淮关身上气息。
思念!她心中燃烧着难忍难挨的思念,她的脑子本十分简单,狂野,欲望,嗜血,仇恨。
她历经了两百年的颠沛流离,一百年厮杀争打,她见过世间一切繁华落尽,又新立,一切硝烟停息,又四起。
三百年后,她的劫难,困顿,贪婪,命途,统统杂糅成了一个最单纯的字眼:他!
少年降世的那一瞬间,被镇压在秦府深处的她疯狂嚎叫,痛苦,大哭,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