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堪堪已是三更天气,四下里寂静无声。
“少爷…你醒来吗?”
念夏从地上的被窝里爬起来,压低声音唤道。
钟子铭手动了动,挣扎着坐了起来。
念夏欢喜的起身过来将钟子铭扶起来,帮着他穿戴整齐之后,悄悄打开房门,探出脑袋张望了一番后,方才转身扶着钟子铭。
“少爷,我们走吧!”
钟子铭点点头,咬着牙忍着慢慢往院门处走。
把守院门的丁福贵早已经昏迷不醒,口角留着白沫,身子瘫软在凳子上。
念夏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从他腰间取下钥匙,轻手轻脚的打开院门,扶着钟子铭一步一步往东院墙那里走去。
月光下的甬道上,花影婆娑,人声寂静,只有俩人“沙沙”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夜里响起。
念夏扶着钟子铭一路提心吊胆的顺利的走到院东墙角,扒开一块石板和杂草之后,赫然露出一个脏兮兮的狗洞。
钟子铭侧着身体,胳膊支在地上,用力爬出来。
念夏跟着也爬了出来,她顾不得擦拭衣衫上的污渍,抬眸看着空荡荡幽深的街道,心里一阵害怕。
俩人一路上躲过几处训街的衙役,顺利的来到皂角胡同。
“啪啪”
一阵清脆的扣门声在安静的胡同里响起,显得尤为刺耳。
念夏大口喘着气,一边紧张的四下张望着,一边压低声音隔着门缝往里面喊道:
“奶娘..奶娘…”
沈幼菱当日连闯了两次钟府,都被门子赶了出来。
又加之拗不过念夏,只得死了心,让念夏入府探听消息。
她站在钟府对面的大树底下,远远的就看着牙婆刘婆子领着几个粗实婆子风风火火的进了钟府。
她心里一紧,担忧的看着角门的门洞,也不知道会发卖出去几个?念夏会不会出事?
她焦急的等了一会,就看见一行红红绿绿的丫头婆子像绵羊一样被人用绳子串起来,一路踉踉跄跄,呜呜咽咽的从角门里拉出来。
她心里一惊,数了数足有十几个,这是要把上房的丫头发卖空了吗?
看着她们捂着嗓子,发出渗人的呜咽声,她叹了一口气,这心中明了这是被灌了哑药。
好在这里面没有念夏,她心里稍安。
又过了一会,只见两辆板车从角门推出来上面都盖着白色麻布。
一名管事走出来,随意给车夫扔了十几文钱,就打发走了。
沈幼菱心惊肉跳,急忙赶过去,一把掀起麻布一看,容婆子那熟悉的嘴脸出现在视线里。
那张颧骨高耸,刻薄的大长脸再也没了昔日端庄冷肃的样子,反而是一脸灰败,眼珠凸起,再无一丝光彩。
沈幼菱“呵”得发出一声嘲讽,甩手放下麻布。
想象中的快意却一丝也没有,心中反而充满了兔死狐悲的怅惘和悲伤。
昔日的老姐妹们,爱也罢,恨也罢,如今一个一个都散尽了。
她又掀起了第二辆车的麻布,秋菊那文静秀气的面容微微扭曲着,脸上依然残留着消退不了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