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行进了十余日后,车队在不知不觉间已进入了东海郡属境。
张望之心中万分激动,他想着即日便可到达郯县澓老先生的老家,一定要让车队在那里休整两日,自己也好趁机打探霜儿下落。
就在车队快要到达郯县县城时,张望之正在车队前头骑着马徐徐前进,却见到一小队官兵迎着车队奔来。
官兵中领头的一人问明车队从何而来和张望之的身份之后,便翻身下马向张望之施礼说道:“在下是东海太守林孝如的侍卫,特地前来恭候张公,请张公这就随我进入郡府吧,太守尊台已备下薄酒为众位接风洗尘。”
张望之不禁心下诧异,这一路沿途虽然也有守备县令款待车队,但也只是差遣属下略备粗食而已,他自己更是连当地官长的面都未曾见过。
何以这林孝如以一个堂堂郡守的身份却如此这般客气,莫非他笑里藏刀暗中隐藏着什么诡计。
略想了片刻之后,张望之不禁哑然失笑,这林孝如和自己从不相识,更是没打过什么交道,想来是他意欲结交四方人士,只是略尽礼仪而已。
张望之先入为主心中早已把林孝如当成了自己的死对头,所以才会处处小心提防于他。
想着正好借这个机会可以进到郡府中摸摸林孝如的底细并一探霜儿的音信,于是张望之连忙下马答礼,指挥车队跟随着那队官兵进了郯县县城。
郯县县城不大,太守府邸也是简单朴素,给人极尽低调之感。
张望之暗想,林孝如贪赃枉法,暴敛民财,霜儿的父母就是因为此事而丧命,想来是不会错的。
然而他这表面文章却是作得漂亮,任凭谁都会以为住在如此简陋的宅邸中的太守必定是个清廉为民的好官,哪里会想到他实际上是个为祸四方的蠹虫巨贪。
看来林孝如这个人城府极深,自己不得不防,于是张望之心下凛然,说话行事越加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到了林府大厅之中,二十几桌丰盛的酒席早已准备完毕,就等着张望之等一众人入席了。
张望之和几名得力的属下被安排坐在了首席上,由太守林孝如亲自作陪。
林孝如对张望之一个小小少年便能担当护送军粮的重任并不感到奇怪和轻视,反而笑脸相迎,对张望之嘘寒问暖,倍感殷勤,待客人落座之后才缓缓坐下,以示谦恭。
张望之第一次见到林孝如,忍不住仔细端详了起来,只见他四十多岁年纪,一缕长髯随风飘逸,五官清秀端正,行事说话都是斯文有礼、有模有样的,如不是自己事先早已知道此人心若毒蝎,谁会想到这和蔼可亲的太守会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待大家一阵寒暄过后,林孝如对张望之说道:“想不到张公这么年轻,便能够统领如此规模庞大的运粮车队远赴边郡,真是年少有为啊。”
“太守尊台过奖了,这一路上我都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生怕一个闪失,粮草被强人抢去,回去便交不了差啊。”张望之谦逊地说道。
“从东海郡这里往南治安还算好的,你们这次一路走来,自然可以体会得到。可是等到了涿郡再渐渐向北可就大大不同了,越向北边走越是荒蛮,大漠风沙那是随处可见的景致,中原所常见的桑林农田在那些地方几乎绝迹,大汉与匈奴、乌桓三方之间的边境线犬牙交错,汉民屡受外族铁骑蹂躏。所以那些地方的民风普遍彪悍善斗,虽然已久居大汉管辖之下,但与中原相比,一向就是不服王教的化外之地。”林孝如善意地提醒着张望之。
张望之心想,此人对北方的地理环境也还算熟悉,倒不是一个只知坑害良民的庸碌之辈,便说道:“多谢尊台警醒,幸好我们原本计划最北方只到涿郡就转而向西继续行进了。只是这化内之地似乎也不像尊台所说的那么太平,几个月前本郡那次粮草被劫不就发生在临近的昌邑国属境之内吗。”
“这事我也听说了,事情发生地确实蹊跷。这昌邑国是昌邑王刘贺的封地,与本郡相邻,向来治安还不算坏。上次贵郡军粮被劫之后,查了许久,最终也没能查到究竟是哪里来的强人跑到昌邑国属境之内所为,而且数量如此之大的粮食,竟然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所踪,真是奇怪。不过我听说昌邑王已经在境内加强了布控戒备,我想那强匪就算穷凶恶极也不敢再次顶风作案了吧,”林孝如说话时目光闪动,似乎不愿多谈及此事,岔开话题接着说道,“张公带着车队跋涉千里来到本郡,想来和部下都已经疲乏已极,你们可以在此多休整几日再上路,顺便可以饱览一下东海的名胜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