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盘踞于落凤城的最中心,而落凤城,位于王朝最南边境。
作为王朝仅存的一位手握虎符的王爷,也是皇帝亲自封的并肩王,慕笙在庙堂美名之盛,纵使比起年高德劭的当朝首辅只好不坏。原因无他:虽贵为王爷,代天子守国门,镇西南,定中原。
而在南堰,他更是当之无愧的主宰,只手遮天,翻云覆雨。而慕笙与夫人姬乐之间的感情,却是为人所津津乐道:整个天契王朝谁不知道,慕王爷惧内?
今天慕府很热闹,慕笙令人开了中门,和夫人耐心的在府中等了半天。府中的下人们只听说慕少爷回来了,非是久在慕家当下人的,都不知道慕家还有个少爷。
慕寒自从十五岁离家去了天凉山后,至今已是三年,都没有回来过,据说是和一位老神仙学本事去了。对这个说法,多数人是嗤之以鼻的,做久了的下人们都当慕寒是去京城做了质子。
黄昏中,官道上的一辆三驾马车被余晖拉长了身影,赶车的老人身上穿着一袭华贵的衣服,远远望到慕王府的阵势,竟是不敢向前。直到车中人掀开帘子说了两句什么,老人这才催马上前去。
几百里归途,原本同行的师兄赵凡接到传书,半途下了车,慕寒也不去管他,坐着马车颠颠簸簸的回到了王府,本应是身心俱疲,却是焕发出极致的活力。下车后先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把慕笙和姬乐一起抱住,先是悄悄地湿了眼眶,和母亲抱了一下,悄摸借着姬乐的雪羽肩擦了擦眼睛,然后指着慕笙说道:“当年说我太闹腾,送我去天凉山,现在嫌冷清让我回来了?”
“少了个大少爷,这么大的地方可不冷清嘛?”慕笙笑意温和。
慕寒哪肯放过让自己在天凉山与明月清风作伴了三年的罪魁祸首,也不和慕笙搭话,只是抓着母亲开始诉苦,一边说,姬乐一边点头附和着,时不时还朝慕笙比着手势。
慕笙在一旁不住的苦笑,估摸着今晚又得挨骂了,顺手从身旁的家仆那里拿过手巾,走过去给慕寒擦了擦脸,笑道:“这几年,却是苦了你了。”。
慕寒搂过已经是比他矮了点的慕笙,说道:“爹,山上的日子还行,不算苦,不过你倒是得给我讲讲,你今年刚过不惑,怎么满头白发了?”
“此事以后再说吧。”慕笙转了个话题:“寒儿,离家这么久了,爹带你在家里走走。”
“也好,那母亲就先回房歇息吧。”慕寒朝着姬乐笑了笑,说道。
“好,你和你爹转一转,稍许一起吃个饭罢。今天娘亲自下厨,给你做点爱吃的。”姬乐点了点头。
“娘亲亲自下厨,今天可是算是有口福了,山上的清汤寡水属实是有些吃腻了。”慕寒也是笑眯眯的说。
慕笙今天本就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白发用一根黑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是一派风流公子的打扮。慕寒搭着慕笙的肩一路走着,若不是慕笙雪白的头发,两人从远处看不像父子,就像兄弟。
进了慕府的大门,才知道什么叫“一入侯门深似海”。一进门便是鸟语花香,姬乐喜欢桃花,慕笙便令人在院前种满了桃花,此刻正逢四月,花铺满路。
“要不以后你改叫桃花仙得了。”慕寒嬉皮笑脸地说道。
“行啊,以后就给你改名叫慕桃花。”慕笙回了一嘴,慕寒赶忙住嘴,他寻思慕笙还真做的出来这件事。
穿过桃林,是慕府里比桃花林更负盛名的藏剑湖,得名于慕笙该死的收集癖,当过慕笙敌人的人基本上都没了踪影,而每消失一人,就有一把他们随身的佩剑,或是代表他们的剑,被慕笙扔进了这条湖里。
刚踏上桥,慕寒就看见了三个大字“北风阁”,看着这三个字,慕寒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道:“我记得府里以前可没有这栋北风阁,这是什么时候建的?”
慕笙点了点头,说到:“一年多前吧,不过这栋北风阁,我一直叫它藏经阁”
“近来朝廷肃清江湖势力,秘典都藏于此地了?”慕寒也是个聪慧的人,当即与当今朝廷正对江湖势力清剿之事联系到了一起。
“大半在此,小半收缴到了朝廷。”慕笙开口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下“应该说凡是南方的江湖势力的秘典,都在这里,北方的,也有些许。”
“那这一年,慕府岂不是被江湖的人给盯的紧?”慕寒紧张的问。
“敢盯,他们也得有本事来拿。”慕笙霸气答道。
慕寒想到一路上大摇大摆的回府,不由的吸了口冷气:所幸一路上的人都只以为自己是一位云游回家的官宦子弟,没把自己和慕笙联系到一起,否则光是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慕寒一路低着头沉思,突然微笑着说到:“那清远山的洞真诀,也在咯?”
“自然”
“好了,我也有些乏了,先回房歇息了。”
慕笙点了点头,慕寒也不闲逛,直接走进了自己的院中。
不管沿路的丫鬟仆人,慕寒径直回了自己房中。
刚到自己房中,慕寒顿时百感交集,小时候不懂事,现今回头一看,自己的大院竟是如此奢侈,仅是刚进门,就看见大宣炉里一炉好香的烟气,袅袅不断的上升。东面的壁衣浴在夕阳的余晖里,上面附着的金碧锦绣,反射出耀目的光彩。中堂挂着的一幅墨龙,张牙舞爪的像要飞舞下来。西壁是一幅山水画,那种细软柔和的笔触,直欲凸出绢面来。更不用说堂中的花梨大理石大案上铺满的名人法帖,胡乱陈列着的文房四宝也是价值连城。
慕寒伸手摸了摸桌子,上面还是一尘不染,看来自己在天凉山的几年,屋子里是有专人打扫的。
没有多想,慕寒躺倒在床上,脱了衣服便进入了梦乡,他确是乏了。
慕笙悄悄地进了慕寒的房中,看着慕寒熟睡着躺在大床上,盖着一条鹅黄色大条褥,面容憔悴,是舟车劳顿了。慕笙轻抚慕寒的脸庞,眼角微湿。
慕笙想起以前慕寒小时胆子很小,睡觉都是要人陪着睡,不然即使是再困也是睡不着的。自己竟把这样胆小谨慎的孩子赶到了天凉山,一去就是三年,不知道刚上山时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慕笙轻轻的扇了自己一下。虽说表面不怎么想念,心头可是心疼的紧。
又在慕寒床边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想着些什么定定的出神,然后叹了口气,起身在慕寒的床边踱步许久才离开。
“孩子睡了?”刚出院子,姬乐便迎了上来。
慕笙点了点头,说道:“也是舟车劳顿了,估计是刚收到我写的信就往回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