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不及出嫁女，到头来，只剩七娘和她一起被流放。

而分开前，娘紧紧握着她的手：“五娘，娘只要你活着，咱不争一口闲气，只要你活着——”

她以为，她们只有抱团才能活下去，不计前嫌地照顾戍边途中就染病的七娘。

官差的鞭子，她替七娘挡……到了边地，到头来，还不如死在路上。

时玉抬首望天，泫然欲泣。

此时的她也不知道，与心心念念的苏家七娘，此刻只隔着一堵院墙。

苏家七娘正在假山旁的杏树下，拾取干净的落花，待烘干了，随去年的梅上雪酿酒。

祖母确认：“掌珠，那毒是解不了了，已入骨髓。忘了他吧。”

她做不到。

他让人来接她了。

爱情本就无可言说。只不过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一年，上元佳节，他还送了她一盏兔子灯。

可是王爷说。

“七娘，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你这时候还不明白，苏家因何自取灭亡，我可以让人护送你回帝都。这一次遇赦的，只有流放云州边地的你们，几个伶仃女子，而非苏家。”

大概是顾忌她的眼泪，他略略侧身，缓和了口吻，“又或者，你愿意和我去桃源，先养好身子，再从从长计议。”

她不信，不相信。

但她确实要先养好身子，养好脸上的伤……不然他看着，也像了眼前的他，有些不适吧。

她的头向旁边微微倾斜，斩钉截铁：“如果你真为了我好，就替我杀了五娘。天恩难测，万一我日后进了宫，总归是这样更妥当。”

每月彤日，周身凉浸浸的，总是要病一场。只有靠着桃花酿或杏花酒才能暖和一点。

她明哲保身，任驻地官差坏了时玉的清白。

时玉此后却破罐子破摔，露出半截欺霜压雪的腕子，与他们划拳喝酒，打得火热。

妖冶放荡得令人侧目。

只是时玉也不能未卜先知，没有先就一刀抹了她脖颈，而是如猫戏鼠般毁了她的脸。

一同戍边的人，还不忘落井下石，抢了她吃食，又抢走被褥。将她推搡出屋，担心半夜醒来，误以为撞鬼。

什么礼义廉耻，都是狗屁。

她当晚就趁着夜色投了湖，却等来了一纸赦免。

原本流放戍边受不得修砌城池的苦，畏罪自杀，每一年死几个人再寻常不过。

左右是她命不好。

可王爷坚持连夜派人去找，次日凌晨才在宿地边的湖岸寻着人。

她通身湿冷，被他从浅滩处捞出来，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怎么办？景程哥哥，小弟也死了，我却连投湖自杀的勇气都没有，怪不得我娘也不要我。”

他说：“你怎么这么傻。”

她只是摇头，埋在他胸前大放悲声：“我害怕。景程哥哥，不是故意的……”

抬手环住她背，他轻声承诺：“七娘别怕，我……”

是说要娶她么。

一如当日。苏家七娘发现，她总是将一些回忆混淆了。

现在的云州王，就算没了王妃，还会承诺娶她？

她活下来，都像历经生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