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门前的这棵老槐树,沉默地立着。
一阵风,又抖落一层密麻麻的小白花,送葬雨泪似的。
香煞了整个送葬的队伍。
有人想了起来,这棵老槐树还是乔掌柜种下的。
五十来年,人的半截都入了土,树却精神着呢。围观的人不觉松了一口气,小声议论着。
“乔掌柜这是不想走。”
“乔掌柜死得憋屈。据说,那些野狗就追着他一人咬。莫非还死得冤屈?”
还有人问那五岁小男童,“鬼在哪里?”
他伸手一指,众人一看,居然是顾家小娘子带来的那个老乞丐。
但见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脚上不辨底色的布鞋还破了个洞,露出乌黑脚趾。
乍一见,确有几分像了鬼,邋遢鬼。
更像是个老疯子。
扬在风中的白布,上书“铁口直断”四个字。众人盯着看了半晌。
老乞丐的脸皮更是无人能敌,不为所动。
他们败下阵来,开始疑惑,窃窃私语讨论着顾家小女儿怎么请了个算命的来,要做什么呢。
莫非乔掌柜当真死得冤屈?
也有人怀疑,这是顾家特意的。
甚至有人想起乔幺娘大闹自家灵堂的事情来。
你看,现在额头还有磕头磕出来的口子,逼得顾家当家的于灵堂前当众许婚。
这是得了信,故意来闹这一出。
顾家小娘子更不含糊,这头磕下去,乔掌柜都在棺材里翻身呢。
乔掌柜的子孙可都给她跪了。
顾家当家的原本就和乔掌柜称兄道弟,十来年的交情,这一跪,脸面可都找了回来。
众人不承想乔掌柜出殡居然还唱大戏。
送葬的锁啦愣是一直在人家门口,棺材不落地,哀悼逝者的挽歌不能停。
这会儿方歇。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声便大了起来,就像架起了秧子似的。
“乔掌柜今天出殡,是不是挑错了日子?”
“您看,这到底要唱几出戏呢?”
“顾乔两家,只怕是结亲不成,反结仇呢。”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窃窃私语声令乔家人面上无关。但乔家新的当家的都铩羽而归,其余人不解缘由,便也不敢贸贸然出头。
原本是乔家算计顾家的亲事。
现在,顾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乔家众人也有苦说不出。
乔勇毅想起刚刚那一幕:
爹又为难了……他的目光越过两个弟弟,遥遥落在了乔幺娘身上……她是想嫁给顾家大郎吧。
不要银子,只要人。
却也争不过四弟。
爹做决定前,和他掏心窝子说了:“铺子不能卖。可幺娘嫁去顾家,还得再掏一笔银子,也没有将顾家银子往娘家搬的道理。不是我偏心你四弟,而是幺娘的亲事可以再说。这个委屈,受得起。”
爹为难地敲了敲烟袋。他知道,爹心里还是更看重他们兄弟。
爹也知道,他不能和江湖异人对上。临下山的时候,师父说了。
“勇毅,你且去吧。只一点,不可与江湖异人为敌,那是一个不死不休的生死劫。”
他知道,爹是来劝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