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克亲有霉气的棺材子,所以一般别人都不会碰他,更不会好心关心他饿不饿,村里人习惯用石头使劲丢他,更没有同龄孩子玩伴,只要他出门恰巧碰上的村民都会嫌恶喊他“灾星,棺材子”。
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就连呼吸都是错。反正自有记忆起就是这样,慢慢的习惯了,不再像开始时会有恐惧,害怕,贪玩,凑群。愤怒,辩解,通通都是无用功,我就是我不会有任何改变。
听说他刚出生后,伯父伯母们嫌弃厌恶他,导致家宅不宁,祖父做主分了家,伯父们带着家小,去了县里,都远远躲开了八坡村,在他记忆里父亲除了骂他,几乎就没正常和他说过话。
他两个月时,继母俏寡妇边氏亚煵进门,带着比他大两岁的男娃,入了谢氏族谱更名为谢迊,他就从四房的长子长孙,变成了次子次孙。
六个月后继母采野菜时被山中狸猫抓伤动了胎气,早产下女娃,起名谢迦,谢迦虽然早产但是一点都不瘦弱,并聪明讨喜,继母和生父异常宠爱,因为他的原因,五岁后就送去谢家三房学习刺绣,仅有过年回村。
三岁后他才正式有了名字,单名迁,因为当年入新房,五月三日搬家那天,他母亲摔了一跤,才有了后面的事情,所以迁字开始的他的一生。
但是从没有人叫他谢迁,都叫他灾星,父亲叫他唉,嘿,那个,继母边亚煵只有在父亲和外人面前才叫他小迁,私底下也叫他灾星。唯一亲近的祖父话不多,也不爱笑,大部分都是示范的做给他看,喜欢叫他小子儿。是啊!至少还有祖父,亲切的叫他“小子”。
记忆一幕幕袭来,总是回忆过去的人,除了老人家,成功人士的炫耀,大部分都是日子过的不如之前的人,谢迁就是其中之一。
半年前,初春,满庭田地湿,荠叶生墙根满庭田地。
伏虎村李大乡绅新纳了娇美姨娘大办婚宴,高价买野味儿,谢迊去学堂已五年有余,继母边亚煵打算让谢迊提前感受一下考场气氛,哪怕不中,也积累点经验。一个农家子弟想要供一个学子考功名,那是需要倾尽全家之力的。
初春的深山是最危险的季节,万物复苏,冬眠的毒物刚刚苏醒,猫冬野兽饿了一冬自然凶猛异常,开始饕餮大餐。是雌性发情的季节,雄性烦躁,亢奋展示自我的日子,绝对的危机四伏。
也正是农忙时节,田地不能没人照顾,谢父腾不开功夫。谢迊要读书,是万万不能当误,谢迦和边亚煵更不可能。
在边氏亚煵的枕边风下,谢父软磨硬泡,央求着谢老爷子多打点野味儿给李乡绅办婚宴。谢父是谢老爷子最小的儿子,百姓爱幺儿还真是不假。
闲人就只剩家里一老一小,谢老爷子带着谢迁入了深山,进了野猪岭,设下陷阱,逮到一直雄鹿,一对漂亮的鹿角可遇而不可求,足够农家几年花销,爷孙顿时喜出望外,放松了警惕。
雌性野猪就在附近虎视眈眈,可却谁也没有注意,谢老爷子多年的猎户经验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回头一细看,大树后草丛里藏着头雌性野猪,凶相毕露,随即大喝一声“野猪,小子,小心!”
再硬朗的身子骨年纪也大了,一个不稳,脚底一滑,鞋面和鞋底分成两块,鞋子张嘴儿了,这可当误大事了。
谢老爷子行动顿时慢了下来,但野猪动作可没慢,凶猛的向谢老爷子冲来,谢迁条件反射使出全力,一把推开谢老爷子,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没有时间使用弓箭,更没法隐藏自己,和野猪拼力气,那是自虐,谢迁想跑也来不及了,谢老爷子一个飞身上了树,在树上拉弓放箭,一箭射瞎猪眼,成功阻击了野猪,笨重的猪身一下歪了过去,嚎叫连连,连连撞树,宛如这样能缓解疼痛似的。
谢迁总算缓上一口气,一个空翻跳上一颗的杨树。随后开始拉弓瞄准,准备一击命中,全心投入在野猪身上的谢迁哪里发现就在他头上有一条红黑花的毒舌伺机而动,慢慢的越来越近,独眼野猪这时也找到谢迁藏身的杨树,开始了连连撞击,本就不粗的杨树摇摇欲坠,落叶纷纷。
千钧一发之际谢老爷子,嗖!一箭射穿了野猪的另一只眼,同时几个飞纵,上步冲靠过来,又续了另一只箭,直冲着谢迁咽喉射来。
箭羽伴着风随着残破的落叶,贴着谢迁脖子擦过,嗖!一个闷响,利器入木的声音,火赤炼的七寸被羽箭钉在树干中,呈三角的头无力的垂下着,尾巴还抽搐的摇摆几下,谢迁这才下了摇摇欲坠的杨树,危机解除后,爷孙都在庆幸劫后余生。
一头长着粗长獠牙的雄性野猪伺机而动,慢慢走近后,对着相对来说瘦弱的谢迁直接猛冲过来,谢老爷子多年老猎户的敏感,反应自然比将满九岁的谢迁要灵敏,当机立断本能的用全力推开谢迁,之后再躲开獠牙的谢老爷子只能勉强避开要害部位,黑黄的獠牙上流淌着鲜红的血水,从大腿挑出,穿透,血水顺着裤管染红了芳草萋萋。
谢老爷子闷哼一声,不顾伤痛,从腰间摸出玄铁匕首,一刀挥下,獠牙一刀两段,手腕反转对着野猪头骨又是一刀,野猪嚎叫的撒腿就跑,随着野猪的逃窜,鸟兽都被惊飞,飞出栖息的树桩与艳阳如血火烧云连成一片。
树林草丛化成流影,天旋地转感袭,来谢老爷子力竭单膝跪地,一切都发生在电闪雷鸣之间,被推在草丛里的谢迁这才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哭喊着“祖父,祖父!”
这两个字情绪中包含焦急,心疼,尊敬,恐惧,无助。
春寒料峭的日子,枝丫重叠幽静又寂寥,一阵枝条摇曳,从林木参天处钻出一个黑脑袋,黑色的毛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声嗷叫,对别人来说是地狱的召唤,但是对于谢迁来说,这是亲人的叮咛,安慰。
“狼母,祖父受伤了,流了好多血,”谢迁凝噎的说着,眼眶含泪,眼白也红了,汗水顺着额头、脖子浸透了粗麻衣,神情恍惚,仿佛一只受了惊吓,浑身发抖的小兽。
抹了把汗,强撑着冷静下来,把粗麻上衣撕开成条,当做止血带在大腿心端,结扎止血,再涂上随身的金疮药粉,简单的包扎完,谢迁就像水洗过了一样,全身都在滴汉。
大黑狼温柔的用头在谢迁怀里拱了拱,舌头灵活的舔了舔无助的脸庞,把后背对着谢老爷子坐下,谢迁明白了狼母的意思,把昏迷的祖父扶上宽广修长的狼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