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公元1467,成化三年。
夏山如碧,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
鸟儿叽叽喳喳,冷!好冷!谁把这医院空调温度调这么低,姐的蚕丝被呢?床也这么硬?随后一股青草的味道传来,咦,什么在瘙痒我的鼻子。
恍惚间怎么还有猪哼哼的声音,越来越近,好累不想睁眼全身无力,还想睡,可是这哼哼声越来越恐怖,声嘶力竭,凭借意志强行睁开眼,脑子嗡的一下快要裂开了,疼,疼!一股记忆席卷而来,但已顾不上什么头疼了,因为她看到扶着头的手,竟然变得如此小。
随即低头一看衣服不对,她什么时候穿绸缎!棉麻绿色无污染这才是姐的最爱,腿也短了,草丛好高竟把姐都陷在里面了,一切的陌生让小肉团害怕,心脏狂跳,手不知不觉的也在发抖。不,不是小肉团在发抖,是地在颤动。
透过清风穿过的碧草缝隙,一只身上血迹斑斑,断了獠牙狼狈不堪的野猪,正在不停的嘶吼,哼哼嚎叫,撒开丫子就冲着小肉团所在的方向跑来!
“嗖!”一支竹箭随着一股气流飞速射穿这只发狂野猪的眼睛,“嚎!”一声嚎叫响彻山谷,独眼野猪疯了似的乱撞,张着嘴巨声嚎叫。
树叶片片飞落,地都在震,连小草儿也在发抖,有种西班牙斗牛的既视感,但这里可没有护栏,哎呦,距离这么近可千万别过来小肉团暗暗的想,连呼吸都轻了不少,一动不动半趴着从草中缝隙仰视着它,只剩一双眼睛滴溜溜的随着野猪转动。
“嗖!”落叶随风,又一支竹箭猛地窜出,从断了獠牙的野猪嘴里斜着射过,从上膛直穿在了它的上脑,野猪倒地抽搐,慢慢地动作减缓了。
随后,一手握简陋弓箭的少年走了出来,小肉团定眼一瞧这少年穿的也忒时尚了,身着磨白褪色短衫,补丁落着补丁的粗布七分膝盖裤,长发盘于头顶有些凌乱,几缕碎发散下随风飘动,还有这脸可真俊!
这时那少年朝着小肉团的方向侧身回望,猛地程溁心里咯噔一下,透过树叶的缝隙一缕缕阳光撒在少年脸上,背上,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清澈透底,没有欲望,毫无波澜,仿佛一切都不再他的眼中。
随着微风片片落叶,少年回过头走向将死的野猪,抽开腰间的玄铁匕首,一个飞跃纵身直上,直接给了野猪心脏一刀,手起刀落干净利索,陵劲淬砺。
“溁姐儿,溁姐儿你在哪?急死大娘了,溁姐儿!”不停的呼唤声传来。
小肉团脑子本能回复,道“这儿,大娘我在这。”咦!声音咋这么奶儿,嫩嫩儿滴,对了,这才得空想起身体变小的事,要么就是梦还没醒,要么就像故事里的穿越那般,恐怕还是魂穿,不管了,大娘越走越近,来不及细思了。
先想想现在的人生,倘若我就是穿成的小女孩该做什么,害怕,哭,对,哭!
眼泪说来就来,哗哗的,委屈死我了,好好的咋就成这个样子,全身都疼,还有血淋淋的野猪死不瞑目瞪这那只瞎眼,嘴中露出残缺带血黑黄的獠牙。
刚刚要不是有那两支竹箭,野猪肯定发现我了,小命儿休矣,活着多好好啊!吃好吃的还有穿漂亮衣服,还有借了闺蜜四千块钱,五年都没还了,月光族,月月光,俺只想做个安静的美女子,给顾客理理财,拉拉存款,迟迟到,早早退,再睡个懒觉,哎呀,说远了,说远了!
这才定神,细看走过来的大娘,上着斜领藕荷色长衫领口袖口都绣着点点红梅,下着纯色月白百褶棉裙,头戴梅花银簪搭配梅花耳坠,嗯,很素雅的搭配,像是明代的装扮,一把抱住我一股淡淡皂角味儿。
“溁姐,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啊,大娘抱你去找大夫。”在怀里的我低头看像大娘一双和上衫同色的绣梅花鞋子,鞋边都有毛边了还沾着不少泥,裙边也有泥的污渍,看来是走了不少路,如此凉爽的天气额头却有汗珠,看来是认真在找这个小肉团。
淑姨话落便将小肉团了抱起来,程溁回头看看少年,怯生生的说道,“溁儿好想好想大娘,呜呜,是那个小兄弟救了我,刚刚那头大野猪,好凶,好凶,好可怕,呜呜,可吓死溁儿啦!”说着还拿那双小肉爪子拍拍胸口,皱着眉头,眨着水汪汪童真大眼睛,眼泪含着要哭不哭滴,小嘴抿着。
但这话可差点把她恶心吐了,想自己二十五岁的人,真是装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黄瓜刷绿漆。
大娘这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一头野猪长着獠牙和一个背上斜挎着弓箭瘦弱的少年。正在砍一些树枝,用藤条捆着打算做个木筏看来是打算把野猪用木筏垫在下面拖走。
大娘紧紧抱着小姑娘舍不得放开,大步走向这勇敢少年,伏身行李,微笑着道“小兄弟,谢谢您了,万分感谢,救了我家姑娘,我家是伏虎村新搬来的程家,大家都叫我淑姨,小兄弟如何称呼?”
少年依旧没什么情绪,手中藤条不停,淡淡道“姓谢”。
淑姨仿佛没有看出少年的冷淡,依旧如此热情,道“原来是谢家小兄弟,小兄弟哪个村的,今日救了我家姑娘,我家老爷必要登门拜访道谢,报小兄弟救命之恩,万万不要客气才好”。
淑姨这话说的就跟人傻钱多似的,就怕人家不要,你看人家小美男情绪多不外露哦,小姑娘在大娘怀里抿抿嘴,暗暗地想。
少年手中依旧不停,只是情绪更淡了,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凭借小姑娘多年来的看人经验,感觉出这是气场变化,果然少年把野猪拖拉上新鲜出炉的小木筏后,才冷冷回复道“不需要”话落便转身要走。
淑姨连忙把小肉团放到腿边草地上,拿出随身绣着梅花的月白色荷包,捏了捏有点少,又在程溁怀里摸出冰蓝色绣着菡萏蜻蜓的小荷包,把两人银钱一起倒出,凑在一起刚刚十八两二钱的散碎白银。
随即淑姨双手捧着,道“小恩公既然是施恩莫奢报之人,自然品性高洁,淑姨我心直口快说了小恩公莫要怪罪,淑姨看小恩公打扮像是农家子弟,不如拿这些碎银子去村中社学交束脩买些笔墨纸砚,哪怕不求功名,读书识字也使人明智不是,以后也多个谋生技能,惠及子孙。”
小肉团矮矮的小萝卜头身材,抬抬头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琥珀葡萄似圆圆的眼睛一眨一眨,哼哼,谢家小美男明显心动了。但是依旧没有表情,更没有动作。别问小肉团怎么知道到的,这叫第六感。
程溁仗着年纪小,小胖爪伸向粗糙有厚茧骨节分明的手,瞧着少年没有拒绝,试探性慢慢握起那依稀渗出点点血迹的手,又摸出怀里绣着蜻蜓菡萏冰蓝色帕子细心怜惜的给少年擦了擦手,再用帕子把淑姨捧着的碎银包裹好,递给了那双刚刚擦过的手。
此时微风吹过一棵棵野蔷薇,粉红花瓣伴着花香,吹到小肉团青丝上肩上,青丝随风伴着花瓣起舞,树上的鸟儿陶醉着歌唱,阳光随着傍晚的到来变得柔和。
少年的心仿佛不那么再无波澜,拿着包裹碎银丝帕的手不可控地往小肉团青丝方向,在虚空中微微伸下,但即刻便攥了攥了拳头,又放回原位,好像从未动过一下。
回去的路上,小肉团把头靠在淑姨肩上,瞧着拖着小木筏那少年的背影,是如此单薄,孤寂,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直到转弯再也看不见,程溁才收回了目光。
淑姨骑着小毛驴抱着小肉团,毛驴尾巴一甩一甩地好不洋溢,淑姨话不停,说了一路,得到很多信息,确定自己真的魂穿了,小姑娘也叫程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