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吹点牛皮,都能说是挠痒痒。
可不是随便哪个小小六品武夫,都有资格让一位九境武夫大材小用,以剑气洗涤冲刷体魄一个月光景。
那位秃头老汉狞笑道“好,让你这帮碍手碍脚的虾兵蟹将守散开,若是让这小崽子侥幸脚底抹油跑了,拦下片刻就是。”
苍耳面色不善道“不可!这小子处处古怪,郑前辈只管压阵便是,寻找机会,务必做到一击必杀。”
秃头汉子冷笑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走,或者跟这位少年做笔买卖,干脆合作把你给宰了,所得五五分,又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苍耳面沉如水,最终仍是一挥手,“那就先让郑前辈活动活动筋骨。”
那些紧急抽调而来的柳家扈从,以及一些花重金请来的江湖武夫,便一一退散开来,守住街道四周退路。
苍耳已经打定主意,哪怕这个姓郑的痴呆货真将对方打杀,事后也绝对没命拿那笔银子,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难道是运气好到阴沟里翻船的倒霉事一次都没碰到过?
当下最保险的做法,自然是以人海战术碾压过去,他与姓郑的伺机而动,最终哪怕将这些扈从武夫的性命全都填进去,等他筋疲力尽之后,自然是想怎么拿捏怎么拿捏。
即便如此,苍耳都不觉得十拿十稳,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以及家族那边,更重视此事,狮子搏兔,他就不用自掏腰包,拿大笔银子请这些个江湖武夫出手。
崔流川缓缓起身,持剑右臂无力下垂,然后左手接过剑,收剑入鞘,面庞似乎有些痛苦扭曲,说道“前辈,不如咱们打个商量,将那笔买卖促成?晚辈可以分文不取,只求一条活路。”
秃头老汉捏动十指关节,噼里啪啦,咧嘴笑道“的确很诱人,不过若是临阵倒戈,传出去总归是不太好,做买卖总得有那么点诚信,不然以后就没这种赚大钱的买卖自己找上门了。所以就只能请你死上那么一死了!”
苍耳出声提醒道“这小子邪性得很,体魄远超寻常六品武夫,不要被他迷惑。”
秃头老汉冷哼一声,“老子打了那么多年猎,是狼是羊会不晓得,用得着你这么个怕死的东西提醒?”
苍耳不再言语。
秃头老汉狞笑道“小崽子,千万要耐打一些。”
崔流川仍是佯装右臂动弹不得,双方对冲而去,各自胸膛挨上结结实实的一拳,分别后退数步。
老汉掸了掸胸膛,冷笑道“体魄熬炼得确实无懈可击,拳意松散却跟纸糊得差不多。今天老子做成笔大买卖,心情不错,就让你瞧瞧什么是拳意,记得下辈子投胎,千万不要再碰上我,不然再给你打回娘胎一次。”
老汉狞笑着俯冲而来,崔流川以掌接拳,然后握住老汉拳头,向后一扯,一
记膝击狠辣而至,同时下垂右手握拢成拳,向老汉右太阳穴轰击而去。
老汉嘴角冷笑,同样以膝击回敬,左臂再以一记肘击弹开汹涌而来的拳头,趁着那被弹开的右臂缩回防御的空挡,左臂伸直,向软肋处狠抓而去。
崔流川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紧接着是双膝撞击后的巨大反冲力再度将两人分开。
吃了一个闷亏的崔流川气机一震,再次摆出拳架。
这还是第一次与同境武夫捉对厮杀,不由得心潮澎湃。
之前吴青残留体内的剑气已经消散殆尽,能够吓退叶涧青的一寸剑芒自然不复存在,但是用剑仍远胜赤手空拳,不过崔流川也有拿秃头老汉喂招的想法,便暂且先不拔剑,按照之前秃头老汉那一抓的力道,崔流川心中大致有数,自己随拳意不济,但至少目前仍能立于不败之地。
更遑论还有一个货真价实六品武夫的苍耳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崔流川可不相信他会坐在那里看戏,必然在寻找机会,所以留下压箱底的剑,是很有必要的。
秃头老汉神色讶异,居然还是低估了这少年体魄的坚韧程度,否则自己方才那一抓之下,即便是以体魄坚韧著称的六品武夫,也要气机紊乱如乱麻。
在势均力敌的江湖厮杀中,哪一方率先露出破绽,对方绝对会紧咬不放,不给喘息机会,很快就会如那兵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强愈强,疲愈疲,除非有压箱底的绝活能够扳回一局,不然就只能等着落败或是跑路。
秃头老汉咧嘴笑问“你这小崽子是属王八的,怎的如此耐打?”
崔流川笑道“方才前辈说晚辈拳意不济,现在看来,前辈的拳头,也不怎么样啊!”
秃头老汉咧嘴笑道“等老子把你四肢打断,再能说这言语……”
两人几乎同时暴起直撞,以拳换拳,拳拳到肉。
秃头老汉的拳意确实已经熬炼到距离七品小宗师境界只差临门一脚,比起以通背拳作为拳意根基的崔流川来说,确实高了不止一筹,出拳收拳以及再次出拳的角度力道,都极为刁钻狠辣,防不胜防,抓准崔流川脚步虚浮的漏洞,紧贴而上,一肩靠来,从下至上,将崔流川炸飞而起,在空中划出一个微小弧度,趁着这个一丝凝滞的间隙,算准崔流川落脚地,后发先至,一记势大力沉的膝击砰然撞在尚未落地的少年后背心。
崔流川整个人如满弓绷弦,再度被炸得飞起。
余光瞥见有身影高掠而起,十指并拢,双拳并作一拳,当头砸下。双臂交叉并拢,护在头颅上,仍是被砸入地面。
一位无望七品小宗师境界的六品巅峰武夫,在江湖上生龙活虎这么多年,或许多少有些狂妄自大,但一身本事是实打实的,做不得假。
大赵疆域版图广袤,自诩人杰地灵,但武运实在匮乏可笑,行走江湖,七品小宗师境界,只要不是太倒霉,就能横着走,而且个个眼界不低,自然不是拿银子就能砸来的,能够匆忙中将郑邺请来,已是殊为不易。至于弓箭攒射人海碾压以及七品小宗师压阵,以柳家的能耐,自然能轻易做到,但绝对不会浪费在一个捞不到半文钱好处的少年身上,怎么想都是亏大发了。
地面剧烈震动,尘土喧嚣,郑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时机,只是刚一落地,就本能地向后飘然而去,仍是被烟尘中弹出的并拢双腿踹在胸口。
只见烟尘搅动,那披头散发却愈挫愈勇的少年迅猛射出。
好家伙,不说那孱弱拳意,单凭这份挨打能耐,先天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崔流川头脑昏沉,后脑勺鲜血淋漓,先前即便是双臂交叠阻拦,仍只能护住面门,后脑勺是瓷实地砸入地面,嵌入其中,若非踹中秃头老汉胸膛争取到片刻喘息机会,定然是要被当作木人桩狠狠蹂躏一番。
心念一动,气机从之前的通背拳仪轨中调转出来,开始以轻车熟路的江水式运停之法运行气机。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江水式却反其道而行之,后浪推前浪,愈战愈勇。
既然如今不能以剑出江水式,那么出拳,亦可。
仗着体魄坚韧,仍是以拳换拳。
郑邺心中冷笑不已,沉着应对,应是强弩之末,只是自寻死路罢了,只要再被自己抓准一次时机,体魄坚韧如王八又如何,就不信下一次的捶打蹂躏,还敲不碎一只乌龟壳?如果还是不行,再来一次便是。
郑邺接下势大力沉的一拳,开口道“再不出剑,可就晚了!”
而少年只要打定主意要拔剑,那个转瞬即逝的凝滞机会,他郑邺必然会再次牢牢抓在手中,这一次,可不是那脑袋昏沉的简单结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