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拳过后,郑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前三拳,自己稳坐钓鱼台,仍是之前的略占上风。中间四拳,竟是将那点不起眼却极其致命的劣势扳回,平分秋色。最后三拳,仍不显疲态,愈挫愈勇,一拳更甚一拳,甚至隐隐有占据上风的趋势。
而且毫无章法,只是一拳拳接踵而至,即便漏洞落入眼中,仍是有心无力,大吼道“一起动手!”
只是这个空挡,拳意雄浑节节攀升的三拳再至,竟是打得在道上以死缠烂打不要命著称的郑邺节节败退。
破空之声响起。
三柄袖珍飞刀激射向崔流川后背心,向来怕死的苍耳紧随其后,竟是有了搏命的架势。
这小子太邪性,若是郑邺落败,很可能连他都无法幸免于难。
再加上之前进行心性堪定的时候,有太多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更加心性难定,比如说骤然消失一段时间,又突兀出现,就绝对不是江湖中人能有的手段。很可能与山上势力扯上了关系。
不以身涉险作壁上观,是一码事,搏命厮杀又是另一码事,前者是因为无需如此,后者则是不得不如此。
同时那些柳家扈从以及江湖武夫,都宛若那闻到血腥气的饿狼,蜂拥而来。
崔流川一拳将那秃头老汉轰退数步,只是已经来不及躲避那三柄袖珍飞刀,浑身气机猛然一震,后背竟是有一股无形气流喷涌而出,终是没落得个前后通透的下场,飞刀没入后背血肉,卡在肌肉中。
逆转气机,江水式气机宛若风浪中摇曳不定的铁锁桥梁,以千斤坠强行镇压,再度向已然大惊失色的秃头老汉出拳而去,如大江拍岸,蔚为大观。
最终连续数拳刹那间轰击在秃头老汉胸膛处,骨骼爆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倒飞出去,吐出大口内脏碎片。
只是以死换伤的崔流川亦被苍耳一拳砸中,狼狈倒地翻滚出去,口喷鲜血,大口喘息。
方才逆转气机,又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玩命架势砸碎秃头老汉胸膛,若非经历过吴青由内而外的剑气洗涤,经脉骨骼怕是早已支撑不住,大潮未至却先决堤。
崔流川压下倒涌气机,那三柄袖珍飞刀又深入血肉几分,距离五脏六腑,只有一步之遥。
拔剑出鞘!
单手持剑,手腕翻转,向正欲后退的苍耳一斩而去。
苍耳一臂抬起,衣衫破开,铿锵作响,竟是扛下了这立斩一剑。
崔流川毫不犹豫一脚踹在其胸膛上,竟是如出一辙的铿锵碰撞声。
这他娘的才是属王八的!
不单单是双臂,就连身上,都穿上了精铁锻造的防护甲胄。
苍耳有苦自知,原本郑邺被杀之后,便打算继续以正在涌来的人海碾压,只需要将其那点最后的精气神磨灭干净,死多少人无妨,自己就能一举定乾坤。
这回可真是让鹰啄眼了,自己早该想到既然可能与山上仙家扯上关系,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大可以逃之夭夭,荣华富贵再诱人,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况且他身为幕僚,出谋划策在行,打打杀杀,就不那么擅长了。
这一踹之下,那副精铁锻造的甲胄竟是凹陷下去,同时脚尖一点,借力飘然远去。
只是崔流川哪里能轻易放过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不顾气机流转牵动体内那几柄袖珍飞刀是否会刺入内脏以及气机暴乱之下是否会让自己伤上加伤,迅猛前掠,一剑再劈斩而出,只是没有方才那般势大力沉。
明知是陷阱的苍耳却不得不一头钻进去,以双臂精铁护袖挡下,然后下颚便被强势一掌托起,能够清晰听到下颚骨碎裂的声音,力道由下而上再向下,双脚离地,整个身躯被那一掌带得凌空飞起,砰然撞入地面。
崔流川缓缓起身,一口血雾喷出,视线模糊,尤觉得不不安心,一剑刺下,两次颅骨碎裂的声音响起,这才暗自送了口气。
浑身气机收敛得点滴不剩。
开始单纯以体魄剑术对敌,那些配制式长刀配合精良的扈从个个悍不畏死,倒是那拨花重金请来的江湖武夫,多有打秋风者。
银子好看是不假,婆娘肚皮舒服也不假,可也得有命花才行。
最终没了秃头老汉郑邺以及绣花枕头苍耳的坐镇中军,仍是让看似油尽灯枯的少年撕开江湖武夫那边最薄弱的防线,飘然离去。
崔流川一路狂奔至数十里外,这才停下脚步,掏出在大战之后仍无半点裂璺的瓷瓶,嘱咐道“帮我盯着周围动静。”
瓷瓶中传来武浅嗓音,“最好找一处背阴地,这样我就可以现身,视野更广。”
崔流川也顾不上思考武浅之前是否在藏拙,咬牙再前行数里,在一处占地面积巨大的山包背阴地拔开瓶塞让后,便全身心投入压制体内翻江倒海的气机上。一路颠簸,那三柄嵌入血肉的袖珍飞刀倒不算什么,强行分出一缕气机锁死,就无需太过担心,但倘若任由体内气机这么泛滥下去,以剑气洗刷出来的那道堤坝再结实,也要洪水决堤
。
崔流川如同老僧入定,表面上凄惨萎靡,体内却是波澜壮阔的澎湃场景。好在他确实如秃头老汉所说,体魄是属王八的,而且在破庙那边泡了近两年的药浴,体内所蕴药力惊人,再加上吴青的剑气剑气洗涤把沉淀在体内的大部分药力都给挖了出来,只要不是一击必杀,想死都不是太容易。
杀出重围的崔流川此时境地确实凄惨至极,披头散发,后脑勺处血水与头发粘连在一起,脑瓜子嗡嗡疼。
好在这只是最纯粹的外力伤患,只是瞧着凄惨,若是被山上修士或是宗师武夫出手重伤,那些气机阴魂不散阻碍伤口愈合才是最难缠。
崔流川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默念太上感应篇以沉心静气,避免忙中出错,古人治水所留下的堵不如疏的道理,放在哪里,都是很好的道理。
在一点点披沙拣金安抚下体内汹涌气机之后,崔流川后背猛然弯曲,然后再向前一挺,那三柄袖珍飞刀倒射出去,插入一块山石中。
崔流川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眸,发现太阳偏转角度颇大,原先巨大的背阴地,如今竟只剩小半,难怪有说山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的说法,武夫尚且如此,那些道法高深的修行中人,只怕会更觉得沧海桑田,可能闭关一次,都需要数十上百年的光阴岁月。
武浅在看到崔流川睁开双眸后,心中大定,若是再晚上一个时辰醒来,这片背阴地完全暴露在日光暴晒的下,她既要时刻提防那些人追杀至此,又要避免自己暴露在烈日之下,可能会很难熬,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憋下一肚子疑惑,化作青烟进入瓷瓶中。
崔流川稍微处理了下伤口,仍是觉得头脑昏沉,稍作休息,便很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夜幕沉沉。
山间篝火旁,崔流川与武浅在那里交换眼神,你来我往,乐此不疲。
最终还是武浅率先败下阵来,忍不住出声询问今日闹市街道一战,明明已经事先发现端倪,为何不抢占先机,反而自己一头撞进那个天罗地网中?
埋怨之余,更多的是兴致勃勃,那一战确实让人心潮澎湃,只觉得行走江湖,当有如此一战来扬名立万。
只是一想到在青硯山那边当时一拳将还是厉鬼的自己打得神魂震动不已,以及那很英雄气概的拦马颈摔断脊椎还有跟那个负心郎的精彩缠斗,顿时就觉得没那么意料之外了。别看这小子平时呆头呆脑死气沉沉还有点优柔寡断磨磨唧唧的,但在正事上,还是靠点谱的。
就只是有些不懂得怜香惜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