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潇湘自以为猜到了师父的心思，却不直说，只把言语收在盈盈目光中，似乎在作无声的邀功，聂柯不愿助长她的气焰，轻轻瞥过一眼，权当嘱咐完毕，不容她置辩，便提袖走了。

望见师父消失于廊角的背影，纪潇湘大感扫兴，瘪着脸转身下山。

太白山仅一座独峰，耸立如剑，卖相却奇特，不比其他门派神光泛滥的炫目气派，只一座剑锋笔直竖着，横在天地间，叫人不得轻看。山顶簇拥着一片宫群，住着上下三千门人，缘山而下，一条两丈宽的栈道落向山脚，正对山门，共三万层石阶，每层仅有半掌之宽，需踮着脚尖通过，高却足有半尺，攀援极难，此乃外人想要拜师前必经的试炼，也是门内弟子常年的修行途径。此外，山巅齐平处终年飘着九千块石台，绕山周转，在空中串连成阶梯，以供门人修炼剑术。两者合起来，是为北海有名的“天梯石栈”。

纪潇湘踩着石栈下山，恰好是晌午，红日热情得不肯饶人，人们也不肯轻易放它西去，趁它还没溜走，大批弟子陆续从山脚涌来，抢着摘它下来。这些人浑身绑满铅石，爬在幽长竖直的石栈上，好似一只只蚂蚁背着粮食回巢。

抬头望去，天梯上也聚集了不少门徒，正痴痴地逐日而走，纪潇湘没打扰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修，蜻蜓点水般的无声掠过。但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师父又叮嘱不可偷懒，奔走下去，那些后辈不免惊觉，齐齐挑头去望小师叔的飘逸身姿，观摩她密而不疏的步法，开头还有几声惊呼，待她身影不见后，大家又沉寂下来，双手双脚扒在栈道上，各自暗暗思索。

抵达山脚时，纪潇湘远远望见有人登岛，凑近后两人互相露出笑意，那人问道：“小师妹你要去哪啊？”

纪潇湘笑看着眼前不修边幅的青年男子，撇嘴道：“师父他老人家自个偷懒，叫我出去给他跑腿呢。倒是三师兄你又去哪里沾花惹草了？大师兄、二师兄的徒弟都快要出师，准备去参加双鱼台会武了，就你是个光杆，师父看到你，准一肚子气，要我是你啊，都指不定敢回来呢！”

青年连忙举手讨饶道：“瞧你这伶牙俐齿的，我说一句你回十句，就是师父也没你能念叨，话说回来，你也没收徒授业啊，也没见师父挤兑你。”

纪潇湘摊摊手，“我一个姑娘家操心这些作甚？你还排在我前面，师父着急也着急不到我头上啊。”

青年无力跟她争辩，转而问道：“师父叫你去哪？”

“两仪宗找戚仙人。”

三师兄皱起眉头，纳闷道：“戚灵绝深居简出的，你去怕是见不到，师父做事老是欠考虑，我猜你准得碰壁。”

纪潇湘闻言想了想，随意道：“他老人家是剑痴能怎么办嘛？反正是他叫我去的，人家怎么打发我，我就怎么打发他咯。”

三师兄抬手支棱着下巴，沉吟了会，定神问道：“你听说戚灵绝新收个徒弟了吗？”

纪潇湘很是随意地点点头，压根不在乎北海登顶修士生平第一次收徒的意义，不确定道：“不是说那人刚破地境没几年吗？八道灵根放眼整个北海，又不是没有，起码我也是啊，最多比他差一点嘛。不知道大伙传这么邪乎干啥，而且他资历这么浅，修为肯定比不上大师兄、二师兄，也没啥大不了的。”

青年听完后露出极困惑的神情，往后仰着身子，歪着脑袋狐疑道：“难道你三师兄我就不厉害了？”

纪潇湘干脆不说话，微微挑起眉头，就这么直直盯着他，直到青年无颜以对，败下阵来，抚额叹息道：“算了算了，我不跟小孩子计较。既然你知道戚灵绝收了徒弟，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支个招，寻常姑娘羞涩腼腆估计做不出来，对你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

对于三师兄的评价，纪潇湘心安理得收下了，附耳过去，两人做贼似的低语议论了几句，纪潇湘缓缓点头，觉得此计可行，不客气地夸奖道：“二师兄，怪不得师父说你鬼头鬼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