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杏花开得格外早,大抵是冬去得快,也或者是捷报传来,民心暖春,催得杏花早放。
津鹿一战,南瞻大获全胜,鲁国战败投降,划平城、罗度十四州归南,两国再次议和。
二月上旬,正值落英缤纷时节,我收到长极来信,距上一次收到他的书信,已然过去一月有余。
我捧着信,逐字逐句读完,不觉间已泪流满面。杏花开过两季,他到底是要回来了。
我喜不自胜,从此后,每日都跑去城楼上等着南归大军,朝出暮归,未曾间断。
朵步和安平都劝我说,路途漫长,大军入城至少得两月,只须在家耐心等候,待到端午前夕,定然是能回来的。
我听不进去,仍旧日日往城楼上跑,登在最高处,举目远望。只等他一回来就能看到我,如是一想,内心便是雀跃难止。
四月中旬,听闻大军已至乌硕川,入城指日可待。
然,世事总是如此无常,就在这举国欢腾之际,南瞻的天,风云骤变。潜伏已久的祸患到底是显露了。
南帝病重、城中兵力不足的消息四散开来,给那些觊觎皇位许久的藩王吹了一阵东风,马不停蹄的全部涌入建康城。
建康城一夕之间变得动荡不安,叛贼肆虐,在城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流民暴增。
作乱支派太多,其中既有皇室宗族,亦有前太子党人,还有一群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宵小之辈也趁乱搅上一搅,妄图改换门阀制度。
世人方才惊觉,原来这些年所谓的太平盛世,不过是表面现象,南瞻王朝早已外强中干,建康城此刻已然危机四伏。
五月初二,夤夜时分,??景王府外火光晃动,人声嘈杂纷繁。我被吵声惊醒,快速穿好衣服赶到院中,府中守卫不时从我眼前经过,人人手持利器。
朵步拉住一人询问发生何事,那人回头看到我也在,仓皇回禀道:“府外似有叛军冲撞叫嚣,王妃莫慌,我等定会誓死护王妃周全。” 话落,匆忙奔去前院。
“叛军为何会来景王府?”
我不理解,难道是冲我来的?我在其中能起什么作用?
正疑惑着,花抚踉踉跄跄的赶到我身边,苍白着脸道:“老王爷和老王妃已经带着侍卫来到景王府了,老王爷交代,让王妃闭门不出,安心等候,前院自有老王爷坐阵。”
我咬牙壮胆,高声宣告自己并没有那么胆小怕事,回屋拿了弓箭当即快步赶去前院。
安平和永河王果然已经带人候在此处,将大门死死守住。
门外火光熏天,将夜里照得明如白昼,守卫奔走疾呼,说是叛军已将王府包围了,嚷嚷着要擒拿我。
永河王移步至高墙之下,略加思量后逐一交代,一壁叮嘱侍卫加固严守正门,于侧门处架起强弩,一旦有人强闯,不问缘由,当场射杀。一壁又吩咐府中看护去生火烧融铁水,然后抬到各门的院墙下,架起长梯,只要发现翻墙贼人便泼之铁水。
府中侍女虽都面有惧意,但也算镇定,无一人逃窜,静静守在我周围。安平安抚众人后,随即挪至永河王身边,二人对视一眼,点头示意,颇有种要并肩作战的架势。
与旁人惊恐不同,朵步表现得十分平静,寸步不移的守在我身旁。我本想宽慰她几句,反过来倒是她一直让我不要害怕。
朱漆大门被拍的砰砰响,我盯着那门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得外头喧嚣,继而就是一阵叫喊——
“景王谋逆,欺君罔上,同北邱皇室勾结,通敌卖国,企图颠覆我南瞻江山!现捉拿贼妇,逼贼交出兵权。匡扶社稷!”
“尔等佞臣贼妇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
门里门外一片嘈杂喧哗,我竖起耳朵听得真切,污言秽语不堪细闻,只紧紧咬住那句,‘景王谋逆——’。
荒谬,无稽之谈。
长极怎么可能去谋反,我气不过,顾不得什么体面,爬上凳子回顶了外面那群乱党几句:“一群贼喊捉贼的无耻之徒,我家王爷挂帅亲征,在前方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岂容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乱扣罪名,乱泼脏水。你们这群獐头鼠目的小人,竟也敢来景王府撒野,赶紧滚回来处,方可饶尔等性命。”
我这一闹将安平吓得不轻,她连忙将我拉了下来,皱眉告诫我先不要激怒贼人,恐入对方陷阱。
我垂眸说是,再不敢声张。
随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府中早已挤满了健壮的护卫,人人一手长剑一手盾牌,随时准备作战。
大门被撞得哐哐直响,一支箭突然从高墙外射了进来,正中一个侍卫额头,那侍卫应声倒地,吓得婢女尖叫连连,还来不及跑开,忽而又是成百上千支箭如雨一般射下来。幸而训练有素的侍卫迅速布好方阵,手中铁盾一举,巨大的屏障便形成,尽数将箭挡落在地。
永河王振臂一呼,“弓弩准备——放!”
一声令下,府中将士士气大振,纷纷开始反击,将箭反射回去。
王府的院墙高大厚重,异常坚固,等闲无法撼动击损,一尺多厚的朱漆大门上了门闩后,非有重锤不能击破;加之楼墙的地势是外高内低走向,十分便于防守反击,此刻院中侍卫以巨石和铁水攻敌,亦是极占上方的。我方有利,叛军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也占不到什么大便宜。另有贼人企图翻墙而入,还没等攀爬过墙,就被滚烫的铁水烫得哇哇惨叫。
我和安平在侍卫的护送之下回到内院,忧心忡忡的等着前方战火平息。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