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堵化工厂的门，你们也不用往山里查，里外都一样，他们这些没良心的！为了赚钱，黑了心，水没法喝，空气没法吸，粮食也全中了毒，这是要断子绝孙！汽车一辆也不能进，一辆也不能出，看他们怎么卖钱，让这些兔崽子干，让这帮兔崽子全赔光，让这些兔崽子全关门！”老头喊一句口号，声讨吵闹声立即响彻山谷。彼此起伏的吵嚷声搞得沈思卿出了车门晕头转向。

作为环境监测中心主任的沈思卿是有职责奉劝大家依法办事的。她下了车站到路沿石上，挥着手，想解释一下环境变化的渐进性，要依法治理，调查清楚会给群众一个说法，让大家先散去，让他们进山检查然后处理。老头老太太分不清制服，以为警察来了，全部从石头撑櫈上站了起来。

“我们又没违法，就是要个说法，你们要敢强制，我们就拼了命和你们干下去。我们不走，你们走，什么政府，混蛋！”

“大伙不要听他们忽悠，大家不要怕，咱们不走，我们砸他们的车，砸！”人群中显然有人作梗，群众人多势众，没把几个“女警察”放眼里，冲撞一触即发。沈思卿回头见其他车辆没赶上来，忙走上执法车，这时执法车上的喇叭竟坏了，沈思卿只得继续解释，她大喊着：

“你们退后，我们是环境监测中心的，你们这样做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如果化工区有污染，我们查清楚会曝光，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一个老太太跳起来气愤道：

“还用查嘛！你看看那些冒硫磺的烟筒！”四周有几个人仿佛愤怒之极，不分青红皂白，走上前一把把沈思卿从前面推到草坪里，跟着混乱的人群抓住过来撕扯的环保人员，大家顿时扭做一团。人一旦失去理智，什么话语都是多余。执法车很快被打碎了玻璃，几个工作人员见状四散而逃。沈思卿的衣服被撕成了一条条，帽子也不知掉到哪里，披头散发，浑身不知被踩了几脚，左额头蹭到了地上的石块，鲜血直流。直到后面的记者带领派出所真干警带着警棍赶到，大家才一哄而散。

唐文采正要去秦山教育局开安全会议，听到郝局长的电话吓了一跳。他赶紧让陈刚替他去开会，一边往医院赶一边打电话让刘武学安排好培训部的开班准备工作。

两个女警察正在做笔录。郝局长坐在椅子上默默盯着吊瓶，几个局的领导都在，一句话也不说。床上的沈思卿还在喋喋不休说大家不听她的道理，又说就是上访局通报的那个闹事的老头推倒的她，又说大家不团结，记者们只知道躲后边照相，执法大队的人早走了，是胜利化工厂的工人掀翻了执法车。

唐文采和大家握了手，感谢照顾，让郝局长放心回去。然后他拿了沈思卿的手包赶紧去买医护用品。打开包，唐文采心头不觉一紧，犹如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攥住了自己的心和肺：手机，口红，镜子，粉盒，钱包，乱七八糟竟夹杂着两个安全套，这！这…！

唐文采端着脸盆慢慢回到病房，而他的魂魄犹如青烟已离开了身体，躯囊沉重不知移动的方向，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似被人家占了温馨的房子，自己没有任何赎回办法，只能在玻璃外看着人家在曾经的餐桌上大吃大喝一般。

大家依次离开，看着沈思卿打了安定已经睡着，唐文采腿一软，想着那些绿帽子的短信，一下坐到了地上。

武力并没让人屈服。沈思卿还没出院，那些闹事的老头老太太先从拘留所出来了。他们四处串联，到处散布，反而比先前更团结，不但不收敛，而是扬言要继续闹事，还逢人就讲电视台播放的秦矿、采石场、化工区全是修订的做秀。

检测中心的小周医院探望，告诉沈思卿，几个老头借晨练常到单位门口窥探，不知什么意思。吓得沈思卿急忙把可可、丽丽转到秦山市幼儿园，每天由姥姥亲自接送，自己也不敢单独开车，更不敢很晚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