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有桃花秋有菊，春种秋收，往复有常。随着新元培训部第三期学员开学，秦山四周的墨绿逐渐退去慢慢换上淡淡的灰。秦山北部乡下第一次保苗浇灌后，环境监测中心突然接到无数激烈的电话和雪片般的匿名信件。有叫骂秦山粉尘的，有侮辱人格说矿渣的，有哭诉上游下来的水灌苗全黄的，还有投诉镇里安装公司扰民打人的。信件一天就撒一大堆。

这天，沈家镇一个爷爷辈份的中年人实在压不住秋种的损失，直接打电话到了检测中心办公室：

“泌水直接坏了，流到镇的水牲口都不能喝，泥鳅癞蛤蟆都断了子孙！你们管不管？你们这里那个叫沈思卿的，是我孙女，你们要是不管，让她接电话。沈家镇她要是不闻不问，过年就别回来给我磕头！”沈思卿听到转告吓了一跳，她正拖延着想怎么回话，退休在秦矿生活区的妈妈急匆匆找到沈思卿的办公室，她满脸焦急无比无奈的道：

“这是咋回事？麦苗枯死与你啥关系哩！家里老宅门上被抹了大便！都说是你负责，这，空气怎么成你负责了呢！以后我可怎么有脸回家哦！”

沈思卿听着母亲的埋怨柳叶眉倒竖，浑身乱颤。她立即穿好制服，戴了大盖帽，连郝局长都没打招呼就联系市政府办公厅召集工商、税务、城管、电视台联合执法。各局以为出了什么紧急问题，加上有沈思卿伯父、堂哥堂姐的各种面子，各执法队反应十分迅速。大家理解要互相撑门面，当晚各项准备工作就绪。

第二天一早，为查清污染源，给泌河、沈家镇、皇妃镇一个说法，十几辆七凑八凑大小不一的公务联合执法车贴了标号，浩浩荡荡向秦山山岭颠颠簸簸而来。

看着长长的凌乱队伍，沈思卿有点欣慰，她知道重点在哪里，但如何真正整治却没有底。大家这么给脸，仿佛今晚不请一顿饭都不合适。沈思卿又十分担心，这没汇报，郝局会不会给脸色看呢！可这污染太气人，不给点颜色看，还以为环境监测科是吃干饭的！沈思卿想了一会儿，还是电话向郝局长汇报了现在的情况。郝局长一听，急得直跺脚，听马达声大家已整装出发，也没法子，他当机立断，必须给各镇各村个交代，安抚好群众，完全同意检测中心的行动，让电视台给曝曝光，很多企业不拿检测中心当回事，就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郝局长放下沈思卿的电话，回头赶紧让办公室给万鑫、永华、胜利几个老总打招呼！让他们做好迎接检查的准备，声称这叫先礼后兵。这时，沈思卿的车队已过了山口。

检查组一路向北，进了秦岭先拐向西，但见秦山矿业大门紧闭，贴了封条，秦矿内水泥地缝蒿草荒芜，解散了哪还有什么粉尘废水！电视台现场报道：“秦矿没有发现矿渣废料乱倒现象！”

车队继续向北，沿路查到几处马达轰鸣的碎石场。执法队立即把铲车、传送机、炸药进行封存，电视台也对炸药的集中收缴进行了录像。再往里就是永华化工厂。沈思卿坐在驾驶室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永华化工虽小，但红包、定例每个重要节日都是一刻不差送到自己家里的，这…如果？这时，大家已看到不远处山间滚滚的红雾腾起，可能合格吗？他们的废水能经过无害化处理？那些硫铵废渣先前都直接倒山沟里，连掩埋都懒得做，各种有毒有害渣子能送到标准化处理厂？可电视台的全程录像，开弓之箭回去是不可能了！沈思卿着急起来，一边想一边给宋黛茜发了一个信息。她知道化工区是联合在一起的，这就算仁至义尽吧，他们坐以待毙实在也没有办法！

刚到山脚，城管大队的检查车突然停下来，执法大队中队长跑过来对电视台副台长道：

“老陈，不好啦，一个紧急情况，群众举报，秦山城东菜市场摆摊占道经营严重，造成了大量车辆堵塞，过会儿省里一个领导要经过那里，局长让我们立即过去清理商贩，还需要工商局也配合一下！你们最好也派个记者过去！沈科长那里您劳驾给说一声！”说完，他急急跑走了。

沈思卿的检测车还在前面颠簸，执法大队和工商局的车辆调转车头呼啸着奔秦山市区驶去。又走了一箭之地，秦矿派出所的警车竟抛了锚，大家一个劲骂懒驴上磨屎尿多，这也没法呀，警车也只得改了方向，四五个警察撅着屁股推着闪着警灯的依维柯一步一摇回了秦山警务区。

检测中心的执法车车顶带了扩音器走在最前面，刚到永华化工集团总公司门前，就见一群愤青般倔强的老头老太堵在路中间，大家七嘴八舌，声音鼎沸，意思大致是：

“万鑫公司为首的化工企业把地下水抽到地上，刷灌，洗油，散热，冲厕所，而后废水污水不是排到泌河就是再倒灌回井里，那些控制不了的废气，四散漂移，都集中到凹的皇妃镇沈家镇葫芦口去，臭气熏天，河水根本无法浇灌，地表水烧开全是水垢！要求赔偿，至少赔偿刚种上就死了的农作物！”电视转播车已回了秦山城，只两个记者步行而来，落在最后面。这时，一个脸上肌肉变了形的老者突然跳到一块高起的大石上挥着一条毛巾吆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