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棠花洋中黄花绽放,黎明的黄花不知何时沾上了露珠,就在花君卿不注意的时候疯狂生长。
黄花飘、黄花落,黄花中腾起的身影显得那么瘦……骄傲的人并不知道厉害,彭棠严像是一下就在了十里之遥,那里藏有他有些凄凉的笑……
就这么完了?
也许真的就这么完了。
醒天峡谷周围并不怎么高的山上不知道何时站下了十个人,那十个人举着火把,火把带着晨曦泛白的天空可以隐隐看到他们脸上古怪的图腾,那些个图腾能分辨的,有凶狠的飞鸟、狰狞的走兽,极细看去都是由一朵朵无名的雕花刻成,不能分辨的,还有南部古族鲜有人懂的文字,那些个字金红二色,从他们诡异的身后接连换转着,似乎组成一句话:天蓝入地谷,葬花花无情。没有一个音节重复的话语从他们口中连绵不绝的涌出,一点也不用顾虑呼吸一样,初时很,很……
花君卿没来由一阵无名的恨恼,背叛两个字在脑中反反复复着,也没来由总想起那个战士,想起他温和的笑,那么像一个人,像他温和的对自己说道:星安啊,以后王国就交给你了,安卓拉会保佑你的……那时候的天,也有着晨曦之后的湛蓝,只是温和的少年未曾再见,也没来由那些温和统统被他变成了暴虐,那暴虐中渐有泪光闪动,像是划过黎明的最后一颗流星:狗屁安卓拉!杀了他家姓花的就是不行!老子弄死你!
碎碎的黄花疯狂生长,阻了一剑的步伐,奔跑了多久?蓦然心头一惊,那花香似乎带着经年的久远从窈窕的身上传来她的味道:有阵名为幻杀,有心名为心魔,星安啊,你有没有在听?要记住啊……花君卿闻到熟悉的花香瞬间就记住了,舌尖一咬,暗呼一声忿恨:好你个老贼,妈的,敢阴我!想到这里,带着剑和光陡然加快了速度。
花君卿武功有多高?
至少彭棠严觉得非常高,也许安卓拉都比不上,他看着花君卿足尖踩在黄花之上,身姿轻巧蹁跹,速度却像一只冲刺的蝴蝶,吓得莫名退了两步,之后一阵哑笑,抬头看了看山上的十个古族先卜,而花君卿所处的黄花之地,天空也是越发幽蓝起来,心中已是宁定,只余些许叹息:在人才辈出的花家,君卿绝对是第一人呀,可惜了,可惜……
花君卿渐渐有些诧异和后悔起来,身形并未停止,生生从脑海中挤出她说过的话来:幻阵之中,有不可思议之景象,动荡于心,实为不动,心为不动,须倾尽平静,恐怖暗生,定在偶合,偶合亦为恐怖,弃之离之,窥见飘摇,沉稳如……星安,你有没有在听?又在发呆?
想到这里,有些明了,自己也许只是在原地打圈圈,不禁看向远处的彭棠严,想到他可能一直在看着自己莫名其妙跑圈圈,心中火起:老匹夫,休要猖狂,抓住你定叫你喂马余生!停止了动作,盘腿坐了下来,一边想着出去的方法,一边让心神复归宁静下来,更多的是想她,想她身上的花香,想她温柔的笑,想她像星星一样的眼睛,暗暗嗤笑:说那么多,不就是臆想么?老乌龟也许并没有在看,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说不定早跑了。
彭棠严注视着越来越幽蓝的天空,那天空下垂,他脸上也带了一种肃穆的表情,似乎能在那片幽蓝中看到关于王国、关于神圣、关于过去现在未来,乃至花家,乃至一切的前仆后继和牺牲,甚至能看到那个温和的战士……
闭着眼睛的花君卿选择不听不闻,整个黄棠花洋外边,那初时很很的,连串如珠的拨语,已经像是向天擂鼓,他想听恐怕也听不到,至于天空中印下的幽蓝,触碰到了整个花黄之地变成了阴沉的绿,他想看恐怕也看不到。花君卿沉浸在花香之中,不禁有个念头冒出:要是能回到过去该多好呀,什么西夏,什么安卓拉,和我有狗屁关系……那天她依旧温和,挂着动人的笑,只是话里的意思却像星星坠落大地碎在心上:星安啊,十年之内,你不准来见我……有时也在想,妈的,你说十年就十年啊,老子可是西夏老大,有良驹无数,更是武功高强,偷偷的来去自如我还做不到吗?只是怕你生气而已,你一生气就咳嗽,而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也不想见你……我不生气,你就能偷偷来去自如的见到我么?怎么不能?随即一楞又是突然颓唐:是啊,你比这个老匹夫厉害多了,这个破阵我都走不出去,谈何去见你,也许你就像彭棠严一样,早弃我而去了,我到哪去见你……说不定,今天就真的死在这个什么葬花咒阵里了,老子不干了……老子……
脑子似乎受到了左右,一念至此,也不想平静了,身子一仰就要趟下,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沉浸在幻象之中似乎也不错呢。
一根明亮的长矛,披靡着幽蓝的光,本可一下刺穿花君卿的胸膛,奈何他突然向后睡倒,却险险避过,只扎中了肩膀。
“妈的,不是幻阵!”
从躺倒至长矛扎进肩膀,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什么也没看清,反应也是迅速,踢开长矛,身子顺势向后翻了出去,这才打量眼前是谁偷袭。
花君卿一瞧,却是心惊,分明就是那个死在自己手上,还温和笑着的战士。
“安卓拉!我的妈呀,怎么是你?”
年轻战士此刻一身铠甲,显得英武不凡,面容之上全是坚毅:“泰我王安,乌蒙人,安卓拉派我取你性命!受死吧!”
长矛裹风,快如闪电,那气势和速度再也不敢让人觑,花君卿长剑一格,传来的浩大力量就绵延着剑身向体内窜去,运转如虹的上妙心诀遇到那股诡异的力量如同见到了克星死敌,先是持剑的手臂阵痛,接着体内的气息便不受控制般沿着经脉汹涌而去,两股激流做了最激烈的碰撞,消灭,或者被消灭,花君卿赢在浩瀚,不过也只是举磅礴之力。手掌徘红,蕤满鲜血,手臂颤抖着,不管不顾,只是紧紧抓着剑柄,放松一点力气,下一刻就会掉落一样。那疼痛让他紧咬牙齿,感觉骨头都在哀鸣,而刚才被长矛扎的那一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花君卿同样坚毅,手腕微微转动了一下,一个奇怪的念头泛到心上,刚才被长矛扎中的时候怎么没这种感觉?
容不得多想。
长矛裹风,快如闪电,那气势和速度让人避无可避,唯有格挡!
结果依复如是,只是疼痛更疼。
往往返返十个回合,期间花君卿发现只要他不用剑去格挡,就不会发生异样,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把一根烂木头使得如此出神入化,高明到让他避无可避、只能用手上的剑去格挡的诡异地步,甚至……甚至把手上的剑扔掉的机会都没有,也提醒他提醒自己,这把剑乃是死敌……
溢出嘴角的鲜血,花君卿单膝跪在地上用剑支撑着喘息,丝丝鲜血凝成血滴,一滴一滴打在踩踏过的黄花上。
黄花落,黄花伤,黄花之上是橙红的泪光:星安啊,你又在发呆么?
花君卿抬头定定得看着那个英武的身影,这次却给了喘息的机会,有了说话的缝隙,只是满是不解:“好厉害,你到底是谁?”
那身影像是温和在笑,答道:“你不愧是我们的王,安卓拉会保佑你的!”
那身影也像是毫不留情的不容置疑:“天蓝入地谷,葬花花君卿。”
说完,那身影竟是走了,花君卿只看到模糊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