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孙氏同意,王诩断不会强行带走孙武的尸骸。孙武毕竟是孙氏中辈分最高的长者。虽从未执掌家族,但亦是名义上的宗主。
然而孙武是为救他而死。死得又是不明不白。王诩心中有愧,可在大周的地界上,没有找寻到关于阿季身份的线索之前,他是不会舍近求远,直接奔赴希腊城邦为孙武达成夙愿。于是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期限。
“我若百年不死,必践昔日诺言。”
一百年听上去很夸张。可他要做的事情很多,而去的地方是希腊城邦中的雅典又不是西域。即便是张骞出使西域,那也是三百年后的事情。
王诩这大懒货希望在抵达希腊前,沿途搜刮各国的知识。东亚诸国尚且不论。比如,去古印度提前取经,看看初建的佛教到底有多少经书。再比如骑着大象在波斯帝国绕上一圈,一边见识拜火教是怎么烧钱的,一边学习御兽的知识。
光是古印度就四个国家,波斯又坐拥1800万人口,横跨三片大陆。没个一二十年他根本走不出亚洲的版图。所以他希望在下次进化身体后,再去远行。
见识过老者的三次绝技过后,回去的路上,施悝平不停的谄媚。
“你回句话呀,到底教不教嘛?本姑娘以后认你做阿翁,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王诩无奈道:“老夫的武艺乃武子所传。你那么恨他,也肯学吗?”
小小的纠结了一下,施悝平放缓了车速,回道:“人有善恶之分,而剑不分善恶。武艺也是一样嘛。我恨他又不代表讨厌习武。说不定以后还是本姑娘将这剑术发扬光大的呢。对了,你那斩酒的剑术叫做什么名堂?”
“没名堂。”
施悝平完全不信这么拉风的剑法会没有名字。
“孙武那么无趣的人,可以为了修着一部兵书隐姓埋名几十年。岂会不给自己的武艺编个好名字?我不信。”
马车已临近城门。行车的方向稍稍偏斜,似乎不久之后会将前面的菜摊撞翻。
“看着路,别撞到人。”
教不教王诩倒不甚在意,反正吸人灵魂的方法必须保密。
“他只教过我吐纳之法。你年纪太大,五脏早已成型,现在学,为时已晚。”
施悝平面露疑惑,待马车入城后,她才问道:“你与孙武莫非自幼便相识?那你是不是跟他一样也欺负过我们越人?”
审讯犯人一样的态度令得心情不佳的王诩,不禁哼了一声,回道:
“你们越人那么厉害,吴国都亡了,老夫敢欺负谁?倒是被那豫让经常欺负。”
“你还认识豫让?他可是我爹手下最得意的门人。莫非我爹你也认识?”
话题似乎扯远了。王诩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加之此刻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脑袋晕沉沉的,不愿施悝平继续烦他。于是提了个条件,准备结束对话。
“老夫可以答应教你,不过你得帮我洗衣服。”
施悝平听到这话,心花怒放。回头冲王诩拱手。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我这就去准备拜师礼。”
回到家中,王诩拎着徒弟在附近闾里买的几条腊肉心中凌乱。徒弟这么草率,或许当师傅的就该顺手买把薤白,炒个腊肉,全当是蒜薹炒腊肉。
西施将二人迎入家中,当闻到他们身上的酒气,便责怪了王诩几句。显然是不想女儿跟着学坏。
莫名其妙?自己又没劝她喝酒,反倒被人埋怨。
孙武的死让王诩内心憋屈。他不是铁人,偶尔也想找个人哭诉一番。可面前这两货显然不是哭诉的对象。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犯不着跟女人一般见识。
之后一股烧焦的味道飘来,王诩就知道今日的午饭还需自己动手。拎着腊肉急忙跑入厨房,灶台上冒着火苗。用来炒菜的羊脂此刻已炼成了羊油。一股刺鼻的羊膻味,夹杂着烤肉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西施举着锅盖挡在自己身前,紧张不已的说道:“怎么办?怎么办?浇水吗?呃,不对。被溅到会很疼的。要不拿点土来?可之后还怎么做饭呀...”
感觉对方分明就很懂这些。可为什么解决的方法明明在手中,就是不用呢?
一把夺过那木质的锅盖,直接扣在大锅上。弥漫的烟雾终于得到控制,之后王诩一手捂着自己的面具,一手指着门外。
“出去!让我静静。”
或许再这么下去,就连铺床叠被的工作也要全部包办。
心很凉。正事一筹莫展,杂事每天都在发生。
随后,打水、刷锅、买菜、洗菜、切菜、做饭...
辛苦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做完晚饭。两头抢食的饿狼如风卷残云般洗劫了大部分的菜肴,王诩却只能吃些残羹剩饭。
他板着张脸,夹了块老姜放入口中。
嚼呀嚼,始终嚼不烂。悲苦的情绪涌上心头,唏嘘自己竟沦落到吃调味品的地步。虽是三人一同吃饭,但总觉得自己像个孤家寡人。孤寡老人更是贴切。不禁又回忆妻子的好。
曾几何时,与阿季一同吃饭,妻子总会谦让着他,把最好吃的留给王诩。而今看到面前这对母女只觉她们就是披着人皮的饿狼。
艰难的将姜块咽下,冷笑连连。内心的怒火已然抑制不住。筷子拍在矮几上,目视着西施,语气阴沉至极。
“你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为了逃避做饭,故意做的这么难吃。假装什么都不懂。我若是没有猜错,屋子里依旧没有打扫。就算昨日请来木匠,做好了床榻,上面甚至仍未铺好被褥。对吧?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子的。”
或许是祭拜孙武时,多喝了些酒,加之心情低落,早饭就没吃饱,此刻又饿着肚子。脾气很大,言语又恶毒。
听得西施讶然,愣愣的看着他。也不知为何,见王诩起身,缓步行至院中的马车附近,随即便躺在了上面,西施立时啜泣出声。
心情烦躁,王诩撇过身子,背对着那对母女。就那么斜斜的躺着竟睡了过去。
睡醒后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闻着淡淡的香味,睁开眼睛。身下是柔软的床褥,如纱布一般的触感。王诩意外的摸了摸,坐起身来。
或许是太累了,就连如何被人搬到床上亦是没有察觉。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回忆起昨日说过的话,此刻稍有一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