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卷黄沙,西北千里路。
游荡在年久失修人迹罕至的官道,眼眸满是迷离的贾诩顾盼间,恍若看见年少时的自己。七年前,他好像就是跨越荒漠死中求生。只是今次,不知是否还能获得天的垂青。
“呜…嘶……”
右腿膝盖的刺痛袭来,紧接着左脚脚踝胀痛难当,干涩的嘴唇不禁发出嘶哑的声响。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添的新伤,就像他同样忘记断水已经多少时日。精神极度萎靡的贾诩,只是依靠着本能盲目前行。
也不知是何时,手中的木杖猝然断裂,贾诩顷刻重重摔在地上。
时间过去一瞬,又或是好一阵,已经鼻青脸肿的他扶着紫电,缓缓支撑起愈发沉重的躯壳。麻木喘息几声,只是困倦的眼皮终究战胜他的意志,视线渐是变窄。
“救…救…我。”
仅存的意识,驱动嘴唇微张,发出微不可闻的呼救声。在眼前一片漆黑的前一息,他全然只剩下一个念头:明明都已经听到人声,真是不甘心呢……
……
时间,倒退回几日之前。
允吾,金城郡治所,人口未曾满万。
光和七年十月下旬,近百余全副甲胄的精锐骑兵匆匆进城,他们的招摇过市,赫然搅扰这座距离雒阳两千八百里的边陲县城的宁静。
这班杀气腾腾的军骑不是别人,正是此前由平叛前线归来的汉军菁英军官们。此番他们奉大将军何进调遣西出函谷关,将在凉州各郡选拔良家子及雄壮战马,以充实雒阳的武备。
自京师西出,代表大将军颜面的军官们,已是习惯每至一地,都要与当地官员饮宴一番。是以,当金城太守陈懿遣人相邀之际,一行八十四人全都不疑有他。
接风宴上,胡姬翻腾舞动,貌似花般美艳。每每广袖之中的素手摇曳,总能挑动血气方刚的男儿心弦。
当心底的躁动被诱惑而出时,漆碗当中的烈酒,便是犹如清水般,被年轻气盛的军官们倾倒进腹中。
一曲舞罢,无数张沉溺其中的脸随着胡姬的退场,流露出几分遗憾。只是转瞬,他们又都被羌笛满堂所吸引。
只见持剑的羌女跃动而进,剑舞翩翩妖娆更甚胡姬。
偌大的堂中,一时只剩寥寥数人,尚且是保持着清明。其中便有因郭嘉一言,以至是始终戒备警惕的贾诩。
就在此刻,他的注意力全然停留在饭菜中,手中的箸不断翻找着什么,双眉已是拧在一块。
这番诡异的行为,直到瞳孔放大露出转瞬即逝的惊骇时,才算是停止。
垂目沉吟间,是一股的恐慌在心底滋生。
伴随郭嘉当日之忠告在耳畔回响,灵光一闪的贾诩立时捂住腹部,佯装疼痛。少焉,他艰难爬起,在陈懿府仆役的指引下前往如厕。
而就在他悄然离开的当口,原先分坐在左右的两个青年军官相互对视一眼,进而不约而同微微颔首。
须臾,两人极其默契地同时捂腹,碎声低骂着前后脚离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