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割南北,余脉归南阳。
岐棘山上,是一群蓬头垢面、饥肠辘辘的黄巾兵们,分食着腥臭的生肉。他们爬满血丝的瞳孔,此刻牢牢锁死着坡下行进的车队。
这伙人全都是由宛城炼狱中逃出幸存的败兵,只能靠着劫掠进出涅阳县的商旅,才算是勉强苟活于世。
坡上,吕胜随口吐出块嚼不烂的碎肉,四顾低声道:“瞧瞧这华贵的马车,弟兄们可都给我把手里的家伙握紧咯!”
说罢,他又抓来一把草塞进嘴里,咀嚼一阵满是嫌弃地啐了一口说:“也不知谁家这般缺德,整日尽是朝城里运些树叶、杂草。”
吕胜一伙人原先归属渠帅韩忠麾下,隶属于神上使张曼成统辖之荆州黄巾。几月之前,黄巾犹如洪流般浩荡不可阻地踏平宛城,就是吕胜亲手剁下的南阳太守褚贡头颅。
只可惜,当日疯狂劫掠的快感恍如昨日,然今却已然到了穷途末路。
数月来,先是张曼成与赵弘相继殒命战场,仓促执掌权柄的韩忠一时难以服众。后又是韩忠趁朱儁重新部署围城之际,试图突围而出,却落入朱儁假意撤围,实则诱敌的彀中。
当以逸待劳的汉军,自各处齐齐杀出时。突围的黄巾军,近乎是在眨眼的时间里,就被截成数断。哪怕韩忠带着麾下突围一路北逃,也难逃被汉军重重围困在孤山的命运。
道尽途穷,徒唤奈何,韩忠最终是孤身下山乞降。只是此一去,便是杳无音信。
几日之后,汉军完成修整展开全面攻山。彼时已被韩忠委任暂摄部属的吕胜,隐约猜出渠帅业已被害。于是他在命令节节抵抗之余,也没忘记暗搓搓召集起同乡的数百人。
见识过朱儁麾下汉军兵锋之锐,吕胜几乎不假思索就带着亲信脱离臃肿的黄巾大部队。他们藏匿进深山再也未出,直至汉军大破无首群蛇回师,才敢在粮绝之际冒头。
眼瞅吕胜一副利令智昏之状,亲信王不易踌躇再三,还是开口劝上一句。他怯生生地说:“吕帅,眼下这伙官军,人人都是甲胄鲜明,左右还有十个骑马的相随,恐怕不怎么好惹吧?我刚点了点,他们足足有四十人呢。”
“你懂什么?”吕胜冷哼一声:“甲胄鲜明?我要的就是甲胄鲜明!”
俯腰摸起斑驳的环首刀,热切而贪婪的目光随着车队而移动。他舔了舔嘴唇,露出狰狞的笑容说:“王胆小,今天我今天就教你些大道理,你可要牢记。
甲胄鲜明,只能说明两件事情。其一,眼下官军根本未曾上过战场其二他们护卫的人或物非常重要。所以今天这拦路虎,我吕胜当定,就算是报答老帅的恩情吧!
我还就不信,咱们三百多条好汉,还能堆不死区区四十来个样子货。”
不待王不易再言,环首刀已是高高举起,吕胜高亢地发号施令道:“张全开路,弟兄们,随我下山屠狗,替韩帅报仇!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