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贼彪悍,确实世所罕见。然遭逢卢中郎将亲自选练的冀州兵,不也只能铩羽而归吗?”韩馥端起一碗肉糜,感慨道:“选兵,贵在听从号令,而非好勇斗狠。贼寇与冀州兵最大之差距,不在甲胄武器,而是不能令行禁止。
其实馥最初听说,卢植这选兵的条件,并教兵卒们为何而战的道理时,全然只当是笑话。然今日陷此绝境,见冀州兵依然人人奋死,始知卢中郎将无愧是世之名将。”
宗员赔笑一声,自顾自割下肉脯丢进嘴里。咀嚼一阵,他抬眼摇摇头道:“文节此言,其实只对一半。
刚刚在外,人多嘴杂,是故我不愿细说。其实冀州兵与蛾贼,本无差异,终究都是些丢掉锄头不久的农夫罢。
我想如果他们意识到蛾贼数倍与我,只要以命换命就能获得胜利时。正所谓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往往崩溃就只需有一人后退半步而已。”
纵然清楚宗员之言,更多是不服卢植,然惜命的韩馥还是探出身问:“如此说来,就只能期待董卓?”
“期待他?”宗员不咸不淡哼笑一声,摇摇头说:“你我之安危,岂能系在董卓一念之间?若其月内不至,我就亲意率乌桓骑兵护送文节南去。
届时,文节可得与我共同上表,奏请陛下严惩董卓见死不救之罪呀。”
战事未曾消弭,宗员就已经开始算计董卓。只是韩馥脸上丝毫未见半点意外,他轻轻点头一口应允道:“这是自然。”
相较普通兵卒的懵懂无知,冷眼旁观的韩馥可是看得非常清楚。左丰的妄言背后,未必没有宗员在捣鬼。
似宗员这等心黑手狠之辈,韩馥自是不敢将身家性命全然交托。由是他补充道:“我麾下尚有大将军的二百骑,届时我会交给儁乂率领,与乌桓骑兵一道突围。”
宗员与韩馥筹谋后路之际,主簿贺安趋步进入帅帐。他带回目前汇总的汉军状况,道:“潜出的细作业已确认,广宗北营、西营以及东营俱已被捣毁,三营共计五千守兵只恐无一生还。
广宗南营,各部汇总伤亡约是四千七百四十三人,其中阵亡者一千九百一十七人。”
“这…”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摆在面前,韩馥纵然未曾带过兵,却也明白蛾贼若是攻势不衰,只怕不出五日南营就会宣告失守。
倒是宗员看出韩馥的忧虑,由是出言安慰说:“王师损兵折将不假,然蛾贼的损失只会更甚。其实我倒希望张角明日再度猛攻,如此蛾贼必然自溃。”
事实也确实如宗员判断般,张角为抹除六千九百一十七名汉军,付出的代价是将近三万众。
甚至若非四面开战,加之张角精心规划,二十四天公校尉部是交替进攻,由是摊薄伤亡。只怕蛾贼此刻已经全然失去再战的意志。
但就算是如此,他也明白几日之中,决计不能再发动相同烈度的猛攻,否则必将自噬。
无论如何,这一日的广宗平原,就犹如是一座巨大的碾盘,业已碾碎无数无法复制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