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以东,有阁曰东观。其上承重阁,下属周廊,前望云台,后匝德阳,阁中更纳今古之图、书。
这一日,大汉天子漫步其中随意四顾,尾随其后的宦官则是叽叽喳喳未曾停歇。
“皇甫嵩当日召集长社城中及左近庄园自守的百姓,公开活埋一万多蛾贼俘虏。军司马王琦苦劝…”宦官亦步亦趋,口中叙述的当然是前日轰动朝野的皇甫嵩坑杀俘虏一事。
刘宏面无表情地取出架上书简,一目数列扫视而过,就连问话时也不曾转头:“王琦?此人与蛾贼有什么瓜葛,为何要替蛾贼讨饶?”
“根据钟先生的说辞,蛾贼是在王琦以姓氏担保,方是应允弃械投降。”周围虽都是皇帝的亲信,但这位宦官还是有意放低声音,显然是不想暴露独家的消息渠道。
“无趣,无趣。”摇摇头,刘宏将书简丢回书架,他瞟眼宦官道:“倒是这王琦颇有点意思,区区旁支竟敢用琅琊王氏的名号去做担保,真是胆大妄为呀。你继续说,朕听着呢。”言罢,皇帝不疾不徐接着迈步而进。
“遵旨。”宦官毕恭毕敬行礼,道:“王琦苦劝,皇甫嵩全然未曾理会,他道‘治乱世当用重典,若非雷霆手段,如何威吓远遁贼寇?如何震慑作壁上观的州郡豪强?本将要用这些本就该死之人的性命,杀鸡儆猴!’
皇甫嵩浓重的杀意,令王琦一时瑟瑟发抖不敢争辩,倒是匆匆赶来的荀彧,竟是口若悬河说出一番大道理,似乎要与皇甫嵩论出个是与非。”
听到荀彧的名字,刘宏脚步骤停,他转过头饶有兴趣道:“荀彧在士林中名声虽说一般,但也是荀爽掌中明珠,不是王琦这般货色能够比拟。说说,皇甫嵩是如何应付的。”
“回禀陛下,皇甫嵩是这般作答的。”眼见皇帝流露出兴趣,宦官按捺心底的激动,摆出怒目圆睁表情,约是在效仿皇甫嵩的模样,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落在刘宏眼中全然只剩搞笑,“‘宽恕?宽恕蛾贼系圣人之任。本将持天子剑,号令王师攘除奸凶,职分就是送这些蛾贼去见圣人!
汝等俱言活埋蛾贼,必令余党怀存死战之意。然本将要说世道混沌,若赦降贼,必令摇摆之徒铤而走险,助贼乃至投贼。惟用雷霆手段,才能震慑这干侥幸之辈,使其不因利欺心而自误。’”
“皇甫嵩之言,甚合朕意。”刘宏踏阶而行,更上一层楼,“接着说。”
“荀彧哑口,然就是此时,又有十余军骑至,为首正是骑都尉曹操。”宦官说到这里故意停顿,希望勾出刘宏开口。
果不其然,天子呵呵一笑,道:“故弄什么玄虚,荀彧无言,曹操恐连嘴都不会张,朕说的对吗?”
“陛下英明。”等的就是这等的机会,宦官当然不会错过阿谀奉承,“曹操不言,皇甫嵩不语,活埋之事业就再无甚波折。”
“还有其他否?”刘宏脚步站定,目光停留在架上摆放的书简上,根据标识它们是班固编撰的汉书。此刻,高阁之巅,除却天子与汇报的宦官,周围只剩拥剑的蹇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