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七章 尾声(1 / 2)在希望的汉末首页

漆黑于黎明之后消逝,太阳照常升起。

长社之北,自中牟而来的幽州突骑打出旗号,荀彧忙碌地安排协调驻垒事宜。另一头,孙坚单骑归城将情况悉数回报皇甫嵩。

众人俱在忙碌之际,曹操偷得半日闲来,邀上同样是无所适从的贾诩,带上十骑奔赴观瞻蛾贼覆亡之林。

只是一夜而已,日前的葱绿皆作焦黑。每每微风吹拂而过,总有死灰在复燃。明媚阳光下,是死气挥之难去,寂然的画面令贾诩颇有些五味杂陈。

相顾无言,十二骑围绕庞大的树林骑行着,直到一副突兀的画面毫无征兆展露眼前,沉闷的气氛更是凝固。

出现在曹操与贾诩面前的,是一座由无数首级堆积而成的京观。密密麻麻的头颅,保留着主人最后的表情,或是狰狞,或是痛苦,或是泣泪。

这成千上万来自死者的目光,就连曹操都为之寒毛竖起,更遑论阅历尚是浅薄的贾诩。

率先从毛骨悚然中抽离,曹操回顾瞧眼面露僵硬的贾诩,由是开导道:“蛾贼或许都有逼不得已的原因,然将罪恶施加于良善,其罪已不可赦。”

其实曹操有些多虑,贾诩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度过,他也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即便有,也是死去皇甫烈带来的。

他所以面容呆滞,只是因为他想到,杀戮或许能解决一些问题,但其实好像什么都没解决。

只觉说不出的灰心丧气,贾诩目视骇人的京观喟然长叹:“‘饥寒切于民之肌肤,欲其亡为奸邪,不可得也’,此系先祖陈政事疏中之言。

蛾贼作恶,或能以力镇压。然造就世间诸般乱象之根源不铲除,蛾贼也就会似刚刚死灰般,随风复燃。”

“根源?”某些惊讶跃然脸上,曹操试探地问:“不知文和先生口中的根源,是指…?”

驭马靠近曹操,贾诩用种稀疏平常的语气道:“昔日,曾有一人言,当今之世若只是改良纲纪法度,实难拨乱世,反诸正。唯有彻底重建秩序,才能将安宁带回世间百年。骑都尉以为如何?”

昔年,曹操屡屡遭许劭拒之门外。结果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将其挟持,终换回“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评价。现在,天下马蹄狂乱,汉室有江山倾颓之危,他早年心中滋生的某些想法,当然日渐膨胀。

但贾诩可以交浅言深,曹操不会毫无城府。他只是摇摇头,道:“毁纲纪、法度易,然重建秩序是何其困难?设若世道丧乱,当真不知天下有几人欲效太祖高皇帝,开辟新朝…

兵者,国之重器,一旦丧失约束,则国与民俱要受其戕害。乱世之中,兵连祸结,孰又能幸免?以操之愚见,此人未免太上忘情,不知人间事矣。”

“太上忘情?或许吧。若要伏尸百万,却能活千万,常人或许不敢决断,但他恐怕眨眼就能做出抉择。”脑海熟悉的瘦弱身影,就是贾诩近来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

付之一笑,贾诩转而问:“若出贤明之人,欲定宇内纷乱,建兼爱尚同、疏者为戚之世…孟德可愿助其开创盛世?”

“君子求诸己身。贤达先行其事,自会有有识之士相随,操当然也不会例外。”完全猜不透贾诩东拉西扯的意思,曹操只能沉吟着作答说:“但若只是慷他人之慨,牺他人之身,将己藏匿帷幕之中,则操羞与为伍。”

“哦?孟德眼里,张角算君子啊?”曹操明里暗里的讽刺,对不了解雒阳内幕的贾诩而言,无异是对牛弹琴。他从曹操一番话中想到的,是曾经济阴山中的脸孔:“张角首竖叛旗,披坚执锐与卢中郎将鏖战河北,传闻他与蛾贼是共甘苦…”

“张角其人,若能建制度,约束部众,进而效仿当年太祖高皇帝入咸阳约法三章事,天下庶民之心恐怕早就归附。而九州庶民归心,蛾贼还是蛾贼吗?届时倒行逆施剿贼如你我,恐怕才是世人眼中的贼。

但张角他在干什么?他放纵麾下部署,肆意戕害无辜百姓,以至是生灵涂炭,九州沸腾…”连串铿锵激烈的指责中,曹操鞭指北面,声音中露出杀意:“此獠,死不足惜,安能算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