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黄巾兵气势汹汹逼近的前一刻,汉军弩兵群已经迅速撤至枪兵身后。眼下,直刺的长矛、乱舞的各色农具、兵器混战一团,一时竟也是不分胜负。
情势焦灼之际,一阵鼓声忽然传遍战场。雄浑鼓点中,四百步兵校士整齐地拔出腰间的环首刀,踏着划一的步伐,沉默着并肩前行。
闻听鼓声,三河兵迅速回缩两翼,腾出的战线则在顷刻间,由出笼猛虎的步兵校士填充。这些身强力壮、训练有素手持精炼环首刀的猛卒,毫不留情斩杀着任何胆敢出现在眼前的敌人。
胜败从来有凭,面对父死子继的职业军人,毫无训练且羸弱的农夫们,只是被屠戮的对象罢。
只是片刻,悍勇的步兵校士就从正面击溃蛾贼,进而蛮横地拦腰将蛾贼集团切割两断。也是这一刻,黄巾兵们猝然醒悟,就算热血满腔,他们似乎也无法跨越实力的鸿沟。
白松赋予他们的斗志,随着一边倒的杀戮,渐是消散。但是为了活下去,他们也只能是奋战到底。于是乎,首尾不相连的两群蛾贼,在最后的勇气驱使下,不约而同将矛头对准回归两翼的三河兵。
……
几番冲杀,皮甲已是残破不堪。白松退回人群,咬着牙将一柄刺穿左腿的长枪拔出。疼痛引来的抽气,令他不由狰狞抬头。某刻,一个甲胄精致的汉军军官,赫然出现在白松视野当中。
“死!”只一声低吼,白松用尽浑身气力,将手中的长枪折断,进而狠狠地掷出枪头。
贯穿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投掷完毕的白松完全脱力地半跪在地。然而目睹三河兵陡然的慌乱,他的脸上扯出一抹癫狂的笑容:“哈哈!天不灭我!”
甚至就是白松都没想到,刚才近乎发泄情绪的投掷,竟然有如神助般捅穿那人的喉咙。当兴奋支配全部思维,疼痛能带来的就只剩狂热,血腥红光泛起在白松眸中。
黄巾弟兄们眼里,白松从来是嗜杀的代名词。但基本没有人清楚,他过去曾经只是胆小如鼠,连杀鸡都不敢的老实农夫罢。
若非父母妻儿全部死在瘟疫当中,要不是官吏蛮横地夺走村里仅剩的口粮。白松如何会跟随同村人一道离开家乡,又如何会接触太平道?
“血…这么多血…”随意包扎腿部的伤口,白松舔舔满是鲜血的手掌,这是他第一次品尝血的滋味:“真是臭啊!”
生命已似风中残烛,一瘸一拐的白松随意捡起地上的环首刀,再度冲进第一线。不断玩命砍杀一个个汉军的过程中,他的意识愈来愈模糊。
当数百黄巾切切实实咬开三河兵薄弱的防线,撕扯出的生路,立时引导附近近千人蜂拥而出,由是这片战场就从攻防转换成混战。
只是没有人留意到,白松的下落——号召黄巾兵死中求生的他,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倒地,进而在不断的践踏里与大地融为一体。
军司马樊先阵亡,右翼防线遭蛾贼突破。噩耗传回,朱儁沉吟片刻,不悲不喜地开口说:“混战只会徒增伤亡,传令右翼几位军侯,各自率部脱离战斗,相互掩护撤退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