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寒假。天冷的让人只想将全身缩在被子里冬眠。
手机铃声讨人厌的响了起来,潘炎试探着将手指探出被子去摸手机,摸到了,又飞快的连手机带手缩回被子里,迷迷糊糊的问,“喂哪位?”
“潘炎,是我!你还在睡?快睁开眼看看外面!”
是盛夏。潘炎虽不愿,不过还是依言挣开了双眼,眼前黑洞洞的一片,她哼唧了一声,扯开被子,披上棉衣,拉开了窗帘,阳光飘洒,外面厚厚的一片洁白,呵,原来下雪了。潘炎心中暗喜,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赖在床上睡觉,不怕被老妈骂了。
“潘炎,出来吧,雪积的厚,也很干净,我们堆雪人吧!”
“什么?你说什么?”潘炎晃了晃脑袋,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堆雪人?难道她今年13岁吗?“我好困,想睡觉,你自己玩吧。就这样,先挂了”
“可是我”
潘炎手一滑,挂了机,盛夏的后半截话随之和电波一起烟消云散。虽觉得有些对他不住,可再打回去吗?她又实在干不出这么婆妈的事,潘炎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搁下这事,继续补个回笼觉。
虽说想的挺好,可心中有了这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就实在睡不踏实了,哪怕被子里的温暖也没那么让人留恋。恰时,电话又过来了,潘炎赶忙去接,这次的人却是苏湛。
几句话后,潘炎滚下了床,梳妆打扮,速度的跟骑着个正冒烟的二踢脚一样。
连跑带颠的窜下了楼,刚出了楼门口,就看到正对着楼门几米的空地上堆了个大雪人,虽不规整,倒也滑稽的可爱,她不免多瞧了两眼,想着是哪家孩子或者小情侣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有着这份闲情逸致。
“妈妈,你看,雪人后有字!是个火字吧?”孩童稚嫩的声音异常的清澈明亮。
“呵,真有树枝拼的字啊,不过闺女,这不念火,两个火,一上一下,念炎,记住了吗?炎,炎热的炎。”
女童依样画葫芦的跟着念,奶声奶气,“一上一下两个火,炎,炎热的炎。”
潘炎心中一动,走近了几步,仔细去看那雪人,离在跟前,雪人的胸口似乎是有东西,隐隐散着殷红的柔和光泽。她伸手去摸,谁想着竟顺着揪出一条项链。
银色的细链子,火焰形状的珊瑚,小巧且精致。潘炎素日里不喜带首饰,却好跟着老爸一起赏析古董文玩,珍奇宝石,所以对这些东西也有点估量,这链子是寻常的银,自是不用说了。这珊瑚倒是很有讲究,不是普通的草珊瑚,竟是十成十的红珊瑚,火焰造型也是打磨的活灵活现,仿佛在跳动一般,颇有精气。因着这珊瑚料不大,反而更见功夫。怎么看这也不像是能够随意丢弃的便宜货。
潘炎看着手心里的那一簇火焰,心中涌上了些暖暖的欢喜。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或许,她该不去计较得失,不去计算前路,真心的去爱一个人。
“潘炎,这么冷的天真是麻烦你了。南星就要启程去德国了。我想送她件礼物,她平时总是说觉得你很亲近,想来你的眼光应该不会错的。”
苏湛和占南星前些天订婚了,低调的除了启航校报上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空洞无物的文字渲染之外,没有透漏丝毫的细节。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占南星手指上已经套上了订婚戒指。经过上次在湖边的谈话,潘炎能多少感觉到苏湛与其说是风轻云淡,不如说是绵里藏针,看似无欲无求,实则很有主见。这次他能愿意让占南星出国,也算是真爱无敌了。
“别客气,我为你们开心!”潘炎真诚道。
她陪着苏湛逛了几个首饰店,却都没有什么钟意的。对女孩来说,最完美的首饰就是戒指了,南星已然有了一枚,其他的相对来说必是黯然失色。
“哎,看看这个!”潘炎指着玻璃窗里的一条墨绿色发带,眼睛里泛起了光。
“发带?”苏湛有些疑虑,可还是跟着潘炎进到店里。这是一家不起眼的古罗马装修风格的店,里面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姑娘好眼光,这条发带全北京都不见得有第二条,上好的丝绸,上面亮闪闪的是夜光石炼的丝,夜光石知道吧?就是古时候的夜明珠。这一到晚上,保证就跟仙女儿下凡一样。您看这绸子的颜色正,纹路也是一等一的”
导购小姐的嘴皮子利索的很,只是这一番喋喋不休的推销,让人把一条本来意境唯美,素雅又华贵的发带成功带入了秀水街逛摊的意境。
潘炎没理她,手掌顺过那一抹柔滑,对苏湛说,“东西是好的,很配南星姐。
苏湛接过仔细看了看,笑容和暖,“是很配。”
潘炎顿时有种不辱使命的松快感。
时间晃晃就到了中午,苏湛要请她吃饭作为答谢。潘炎是觉得只是帮着挑了个礼物,实在不好赖顿饭,况且,“不了不了,我待会要去找盛夏。”
苏湛的笑意立马就有了些许玩味,“你们两个”
潘炎脸一红,刚想打个岔过去,就听到
“你们俩怎么在一起呢?”一脸黑雾的盛夏正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眼光犀利,还夹杂着点难以置信的可怜相。“潘炎,你不是在家睡觉吗?”
潘炎干笑了两声,“瞧你说的,谁还能真睡到中午12点啊。”
盛夏不理她的鬼扯,单刀直入,“南星知道你们在一起吗?”
潘炎摇了摇头,盛夏的脸随即一绿。
“是我找她出来的,南星要去德国了,我想送她件礼物,请潘炎帮我看看。”
盛夏这次缓和了些,言语间却依旧不咸不淡,“苏湛,还是你面子大。我叫她出来,她只会挂我电话。”
苏湛是个人精,看出苗头不对,也没再多话,临走前笑着拍了拍盛夏的肩,一身皆是能融掉他心里大疙瘩的光明磊落。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手机关机。”潘炎凑上前去,主动打开通信记录在盛夏面前晃。
“没电了。”
“早上是我不对,我应该听你把话说完。但是有一点我得说明白,苏湛一叫我就去,是因为他是外人,我得客气一下。可你不一样。”
盛夏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鲜活过来,从刚才硬邦邦的仿佛一尊石像,一下子就变得有血有肉,就像在3600瓦的微波炉里解过冻一样。他和风细雨的问,“我哪里不一样了”
潘炎知道这是个绝好的契机,只要她撒撒娇,说两句暖心的话,他们的关系就能更上一层楼。然而,她就是这么别扭又不可爱,硬生生的无视了盛夏眼巴巴的期待,从口袋里掏出那条项链,捧到他眼前,“你看看,这么贵的东西你就随意搁在了雪人上,要是被人拿走了怎么,你这是跟谁置气呢?”
盛夏眼睛一亮,“被你看到了?”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阴沉道,“你挂我电话,真的气死我了。就在想,项链就放在雪人那,若你看不到,也就证明我们没什么缘分。”
潘炎点点头,并没有生气,她十分理解这种一片真心反喂了狗的愤懑,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以后就算再生气,也别和钱过不去,又不是三块五块的东西,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盛夏为她戴项链,他的手笨拙的很,可见没什么经验,锁扣对了半天都没有勾上,动作越发的局促哆嗦。潘炎硬挺挺的直着脖子,寒气像小刀一样蹭着她光滑的脖颈刮到胸口小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了。”
潘炎这才长舒了口气,跺跺冻僵的脚,原地跳转着圈儿。那簇小小的,跳动的殷红火焰就坠在她的肩胛骨间,贴在她的皮肤上。“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我”盛夏撵着袖子,言语犹豫。
“哎,我真傻,查地址对你来说太容易了。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珊瑚?”
“我…”
“盛夏,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啊?没,没有。”盛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的有些发懵。
潘炎眼中一沉,笑容未变,“谢谢你。”
“不,不客气。”
盛夏望着潘炎,白净的娃娃脸,尽是笑意,眼如点漆,深的让人看不见底。和潘炎在一起后,盛夏总感到不安,他觉得潘炎说不上哪不同,可就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他摸不准她的喜怒,也毫无办法,只得随着她的心血来潮,去品味这淡淡的若即若离。
“潘炎?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这位是?”
这世界还真是小,“嗨,刘硕,印畅。好久不见。”潘炎对着那由远及近的一男一女,展露出好似春风拂过贝加尔湖的温润笑容,温润中透出一丝惊喜,惊喜中显着点意外,一切都恰当好处。
“这位是?”印畅上下打量着盛夏,挂着笑意,神情却有些难以琢磨。
盛夏被她看的不自在,他觉得自己变成了日料店外边作为噱头揽客的,肚子被翻开的三文鱼,正被来往的行人品头论足。
“我男朋友,盛夏。太平盛世的盛,夏山如碧的夏。”
盛夏听了南征的话,顿感浑身舒坦,心里暖的直冒泡,这些文绉绉的词,从潘炎的嘴里说出来,更是镀了层金光。夏山如碧,一个普通的表示季节的字竟也如此的意味绵长,空灵雅致。盛夏觉得,就算自己此刻是条被人观赏的三文鱼,也一定是条活蹦乱跳,心满意足的鱼。
刘硕和盛夏客气寒暄了几句,印畅则把潘炎拉到一处,她依然和风细雨,文文弱弱,或许正因为这样,脸上的笑才显得滑不溜秋的不清不爽,“潘炎,以前我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你,虽然感情的事没什么先来后到,可伤了你,我可真难受了好几天”
潘炎静静的听着,面色无波,脸上写着一团和气,待印畅说完,才不急不燥的说,“别难受,我还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当时插一杠子,我也不会和刘硕分手,要是不和他分手,我也遇不见现在的男朋友,盛夏真的很好。”她想了想,又觉得单说个好字太单薄了,又加了一番注解,“就比如刘硕是游戏里的白银装备,那盛夏就是上面镶着一排功能宝石的史诗装备”
印畅那不知真假的笑意彻底没了踪迹,脸上一团黑雾。潘炎知道自己话里的刻薄,她也是在脱口而出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度,这道曾经浅浅的伤,现在虽连个疤都没留下,却让她多了层阴影,无关爱恨,只是恶心。潘炎平日总给人一种温吞好人的印象,就像只和顺的小鹿,也只有情之所至或是事到临头,她才会露出狐狸般的尖牙,冷不丁的冲上去咬下对方一块肉,在还没咽下去的时候,就已经迅速恢复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哈哈,开个玩笑,我和盛夏都是小门小户,哪比的上乡科级和厅局家的门当户对,珠联璧合。”
“潘炎!你!”印畅脸色巨变,简直可以用花容失色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