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即便是悄然挂上的夜幕也依然血红一片。远处群山连绵,高耸入云,直让得此时站立在城垛之后的刘衡心绪飘散,压抑的直喘不过气。
踩在城墙之上,敌我双方的鲜血凝聚成了一个个宽大的血泊,如同下过一阵天幕大雨,每次落脚都是噼啪之音,溅起血珠点点。在刘衡身侧稀稀落落坐着一些披散着头发、身着破碎铠甲的兵士,手中的兵戈随意弃掷在周身。他们在南墙的一番昏天黑地的混战,终是将上到城来的所有黄巾兵士给永远的留在了城上,可能天色已晚的缘故,眼见这城墙是攻不上了,那个黑袍将军果断的下令鸣金收兵,直至黄巾兵全部散去,这些人方才脱力躺倒在地,若不是时不时的移一下身子,恐怕都要被认作早早离世了。
刘衡缓缓落身,也和他们一般背靠城垛坐倒下来,抽出那把普通的铁剑一看,上面早已是坑坑洼洼,在兵戈的铿锵交错之间磨去了锋锐,可心中有念,终还是把铁剑握在了掌心。细细想来黑袍将军的那番作为,也的确不该有什么陷井。首先他们一路奔波之后即刻攻城,虽士气高昂,可疲累带来的战斗力降低这是必然的。再加之久久没有进展,士气必然受损,与此拼上一口气,将自己的实力全部砸在长平城上,换作那个他刘衡是那个黑袍将军也必然会选择撤离,待晋阳方面的黄巾军来到后四面齐攻来保全自己的实力。
不过见识到今日那些黄巾悍不畏死的凶狠作风,刘衡发觉这与他脑海中的乌合之众完全就是两种极端,尽管不知道在其余几处大战场中黄巾军是不是也这般,但他却真心希冀从晋阳那边过来的切莫不可如此悍勇,否则在张辽援军杀到之前,这个城必破无疑。
一队高举着火把登上城楼的兵士身披还算是精良的铠甲,他们是今日随同卫成道固守西北两侧城墙的兵士,因此比起东南这两面城墙的来说几乎没有经历什么战事,因此夜晚的哨守也是该由他们来换防。
看着这一城墙的血泊与碎肉,领头的哨守队长有些反胃,强忍住将饭食吐出的恶心,忙向坐倒在地的刘衡一礼,恭敬道:“殿下,今晚乃是我等执夜守。”
刘衡点点头,慢慢支起身子,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做过了简易的处理,没什么大碍,可却也是让他这个后世没怎么经历过的青年疼的直咬牙。额前冒汗,刘衡装作无事道:“那夜晚就拜托你们了。”
这一起身,刘衡身边三三两两先前坐躺的兵士也是陆陆续续起身,昏暗的火光映出了他们一张张被血污遮掩辨识不出的脸颊,虽然战甲残破,战盔也早不知掉落去了哪处,可这些换防上来的兵士却着实从内心对他们感到了深深的敬畏。如果不是他们的拼死厮杀,恐怕今日这长平城就要堕入无尽的屠杀之中!
刚下到城墙脚,带着一队十余人精兵的卫成道就忙接住了刘衡,后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他的救援来的正正好好,正是由他这些生力军的投入,南墙这些冲上来的黄巾军才能被彻底战退。而卫成道则对此没有多少言语,拜道:“启禀殿下,白家家主白卓因畏罪,不久之前已于牢中自尽。”
“我知晓了。”刘衡暗叹一声,从此以后,这长平白赵王三家恐怕就只剩下赵王两家了啊。到此时,刘衡还是不免在心里看低了一分白卓,你说你不想为城防就算了,还同刺客勾引在一块,虽然不知是自愿还是被迫,可难不成城破以后这刺客还能保你一家?不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就不错了。
不过再一想,这刺客可能是黄巾派来的,白卓这么想也突然说得通了。
刘衡在卫成道及兵士的护卫下,向城中走去。
可他并不知道,他这一切的推算,皆是反的。
城中最主要的街道之上,挤满了从东南两侧城墙退下来的兵士,既然是举全城之力守御,那么也便没了很多的规矩,小娘子们用着从长平城城库与三大家族府库中放出来的粮食当街烹食,而近千个战甲破碎的血污男儿也不顾忌,就这么敞亮亮的当街大快吃食。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是好,尽管只是暂时的。刘衡微笑着从一个小娘子手中接过一碗热乎的白饭,拿过一些小菜就大口往肚中吞去,他自己也是脏乎乎的,可他并没有回去府衙沐浴更衣然后大快朵颐美食,这番做法让得在场所有看到的人皆是心生敬意。
扒了几口饭,刘衡惊觉自己身前的卫成道及一行精锐兵士就这么瞪着大眼看着自己,也不言语,于是含糊不清道:“你等看着我作甚,都吃过了?”
“回殿下,吃过了。”卫成道拱手道。
刘衡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吩咐道:“卫将军,城外战况危急,可城内也难免会有一些不法之徒会借此机会祸害百姓,今夜城内巡防要多增派一些人手,若是有何人犯案即刻拿下,若是不束手就擒,那便······那便杀了吧。”
“喏!”
“还有,壶关破关就在于城内混入了黄巾奸细,因此通向东北城墙城门的主道要严加盘查,莫要再生事端!”
“喏!”
长平城并不是洛阳、邺都等那种大城动辄十余道城门,虽然两道城门看起来人流量不多,可在这时候的城防就凸显出了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