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如狼似虎般走过来,孙女史和萧绘锦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皆一步一步的后退躲闪,眼看一只只脏手即将碰到孙女史的时候,忽有一主一仆飞身杀来,一个赤手空拳,一个是手里头握着一把匕首,三两下便将这一帮废物打得落花流水。
来者二人正是桓陵和曾琼林,二人的船刚刚靠岸,一听不远处的山脚下有动静,当即循声找来了,却正好望见一群人向淮南公主逼近,于是赶忙出手救人,索性两人来得及时,萧绘锦这才幸免于难。
那领头的一干弟兄大多已被打倒在地,自然不甘,仗着自己有三脚猫的功夫,当下就抽出藏在脚下靴子里的短剑,就朝桓陵杀去。
而此时桓陵正忙于对付那些小喽啰,尚不曾察觉,萧绘锦与孙女史二人躲在一边,互相安慰,望见领头的持剑刺向桓陵,惊呼:“小心!”
桓陵听言,转身一望,见那人持剑杀来,旋即飞起一脚踹在他脸上,那人躲闪不及,被踢得一个踉跄,连连后退,险些仰下去,而桓陵偏又伸手抓住他握剑的手,用力一拧,似要拧断了他手腕的架势,他一下吃痛,手一松,便任由手中的短剑落地了。
“饶命饶命!贵人饶命……”这领头的如今竟也知道求饶了。
“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对淮南公主不敬!莫非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桓陵脸上怒意是有的,可恨意却丝毫没有,显然对萧绘锦,就仅仅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公……公主?”领头的看着萧绘锦,在闻知萧绘锦是公主的时候,显然吓得不轻,也知道现如今不光是他自己,还是他家的主子,都算是惹上大麻烦了。
萧绘锦此时正侧着身子,听领头的此言,便侧首来剜了他一眼,随即又转过脸来不愿看他,孙女史始终都护在萧绘锦跟前,只骂道一句:“刁民就是刁民!果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公主你也敢动,这下你就等着五马分尸吧!”
领头的一听说要五马分尸,这下可是吓得不轻,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桓陵的手,继而“噗通”一声跪倒在萧绘锦跟前讨饶:“公主饶命!小人有眼无珠,不识您凤驾,求您饶了小人,小人此后愿当牛做马,来服侍公主……”
“放屁!”孙女史越听越气,继而又出口骂道:“就你长得这歪瓜裂枣的样儿,叫人看见了,心里头都膈应,还有你这副德行,谁敢让你近公主的身?还敢说服侍公主,我看你再投胎十次也服侍不了!”
“芍月,少与这种人浪费口舌,”萧绘锦说着,又侧首剜了领头的一眼。
彼时桓陵也走过来,单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拎着站起来,继而另一只手接过曾琼林递来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威胁道:“说!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
桓陵原以为这帮人只是贼匪,却看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定然就是哪户人家的家奴,此番必定也是受人指使。
匕首架在脖子上,领头的自然不敢有半点隐瞒,赶紧说道:“小人……小人是奉度支尚书之命,前来征收田税的,后面那户人家,他们不肯交税,小人就……就叫兄弟几个打了他一顿,然后……然后就被公主看见了……”
桓陵闻言,朝他身后方向望了一眼,果然就见山脚下一个妇女抱着地上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男人痛哭流涕,旁边还跪着一个孩子推着男人的手喊爹。
一时出神的时候,忽闻萧绘锦质问领头的:“户部大司徒,分管度支尚书和左民尚书,度支尚书掌管天下赋税,左民尚书掌管天下工商,你说你们是奉度支尚书之命,前来征收田税的,本宫可以相信,但据本宫所知,凡官吏皆有公服,就算是名不见经传的征税小吏,也一样有朝廷量体定做的公服,可本宫看你们穿的,可不像是户部的公服啊。”
桓陵听罢,打量着这领头的身上所穿,心中一番思忖,萧绘锦说的没错,就算是征税小吏,外出公办之时,也该穿着户部的公服,不然有谁相信他们真的是户部的征税官?可他也相信这些人真的是陆惠林的手下,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倘若我猜的没错,你们是度支尚书陆惠林府上的部曲吧。”桓陵说这话,并非询问,却是颇为肯定。
这领头之人闻言,赶忙解释:“不……不是!我们……我们其实和度支尚书并无干系,只是最近手头紧,所以我就带着弟兄们,冒充户部的征税官,在外头捞点钱……”
萧绘锦早已认定了这群人就是陆惠林府上的家奴,而今见此人“忠心护主”,不免觉得讽刺,她冷笑一声,道:“所以你的意思…你们就只是强盗?毛贼?”
“是是是……我们是强盗……”领头的说话间,连连颔首,生怕萧绘锦不信。
“强盗?”萧绘锦又冷笑了一声,继而问道:“若当真只是强盗,试问你们这一身衣服是哪来的?十几个强盗,十几套一模一样的衣服,你是觉得本宫很好糊弄吗!”
萧绘锦说至此,已然是满面愠怒之色,桓陵紧接着也斥责道:“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看来不见血,你是不肯招了?”
说着,架在此人脖子上的匕首便又向他靠近了些许,他这下也是真的怕了,当即求饶,说道:“饶命!饶命……小人招!小人招就是了……”
“说!”萧绘锦一向温柔似水,少见她如此发怒。
领头的这便招供了,说道:“没错,小人的确是度支……是吴郡陆氏的部曲,也的确是奉度支尚书之命,前来征税。”
“户部本就有征税官,他陆惠林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动用自己的私人府兵前来征税!”萧绘锦说至此,顿了顿,忽又说道:“还有,户部颁布的度田制,一亩地征收三斗为税,什么时候,变成六斗了?”
桓陵听到这话,就愣了一下,他还思忖着陆惠林何来胆子居然动用自己的府兵前来征税,原来是为了贪税!度田制规定一亩地征三斗为税,而今陆惠林却派部曲征收六斗,果真好大的胆子!
“这……这都是度支尚书的意思,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其它的……其它的,小人一概不知啊……”这很明显就是贪税,他既然敢带人打着度支尚书的名号出来征税,还有什么是他不清楚的?不过是不敢说出陆惠林贪税的事实,所以才说自己只是奉命行事。
“好,既然你是奉命行事,那本宫自然不会与你为难,至于赋税一事,本宫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插手,可本宫既然知道这件事情,也断断不会坐视不理,回去告诉陆惠林,叫他自己去父皇跟前领罪,三天之内,如果他没有去领罪,那本宫也绝不手软!”
领头的闻言,连连答应:“是……是……”
孙女史又骂了句:“还不快滚!”
话音落下,一帮人当即落荒而逃,而恰在此时,前来接萧绘锦回府的牛车也从后面的小路赶来了,停在路口处掉了个头往南。
两个公主府的部曲匆忙跑来,站在萧绘锦身后,屈膝跪地,说道:“卑职接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彼时陆家那一帮部曲才刚刚走完,萧绘锦和孙女史正背对着小路,听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主仆二人即刻就转过身来了,萧绘锦见接驾的人这个时候才来,分明有些恼火,而孙女史更是气得不轻,指责道:“我没有交代你们巳时提前一刻在这儿等着吗?你们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居然到这个时候才来!现在都几时了!可知道就因为你们的怠慢,公主险些出事!若不是永修县侯……”
未等孙女史说完,萧绘锦便轻声打断,言道:“芍月!好了,别说了。”
孙女史不再多言,萧绘锦也急忙同桓陵道谢,笑说:“本宫今日,还真得多谢永修县侯出手相救,如若不敢,本宫必然已遭不测了。”
“公主言重了,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下官既然为人臣子,公主有难,下官自当拼死相救,”桓陵言语间温润如玉,本是叫人心生慰藉的,偏偏他口中所提,皆因他是臣子,而萧绘锦是公主,所以他才拼死相救,萧绘锦一时愣神,忽而又平静的问:“那……倘若本宫不是公主,县侯会救本宫么?”
“下官食之于民,用之于民,天下苍生,下官都该救,”桓陵回答得本已完美,偏偏萧绘锦想听的,并非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