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欢宴,持续了几个时辰,客馆内,照例放倒一片。占越老成持重,看着夜已渐深,客馆大厅内,还有一部分队员意犹未足,仍然在畅饮,而且,女眷都早已经回去休息,便催促李鹤等人各自回屋,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照应即可。
李鹤点点头,跟众人拱了拱手,起身走出客馆,因为是连续两场接头,饶是酒量甚豪,出来时被夜风一激,也是头重脚轻,脚步踉跄。
一直等候一旁的芳姑和瑶娘见状,各自抢前一步,一左一右,扶着李鹤,往东阁走去。
来到东阁,芳姑见李鹤在院门口原地打圈,就是不往里进,开始还感到诧异,转念一想,旋即便明白了,黑暗中,发出一阵格格的笑声,伏在李鹤的耳边,吐气如兰,悄声说道:“公子,知道怕了?”
李鹤脖子一梗,说道:“你这芳姑,说话好生奇怪,你几时见过我怕谁?再说了,我又没做错什么,有何好怕的?”
芳姑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瑶娘也不说话,只是捂着嘴,吃吃地笑
暗影里,芳姑眼睛斜睨着李鹤,语带调侃,说道:“是哦,公子最厉害了,有啥好怕的?那你倒是往里进啊。”
李鹤被芳姑一激,撩起袍裾,迈开大步,跨过高高的青石门槛,就往里进。芳姑一见李鹤脚下虚浮,连忙抢步前,扶着李鹤,瑶娘则转身回了后院。
及至穿过堂屋,来到卧室门口,芳姑才伏在李鹤耳边,低低的声音说道:“公子无需担心,尽管进去,芸少主母心肠宽厚着呢。”
说完,轻轻推开卧室房门,抚了抚李鹤的后背,轻轻推着李鹤走了进去。
屋内,明亮的灯光下,芸娘侧坐在卧榻旁,手抚着已经熟睡的李嬿,口中哼唱着。见李鹤进来,连忙起身,从桌案的陶壶内舀了一碗浓褐的汤,笑意盈盈,端给李鹤。
“厨子才送过来的醒酒汤,赶紧趁热喝了。唉!两场酒宴连茬喝,也真难为你了。”
李鹤连忙接过,闷头喝了起来。
芳姑冲芸娘屈膝一礼,从床抱起李嬿,瞄了一眼将整张脸几乎埋在大海碗里的李鹤,吐吐舌头,窃笑着转身离去。
室内,一阵尴尬的沉寂。
良久,芸娘看着仍然在喝汤的李鹤,莞尔一笑,悄声说道:“夫君,难不成要将碗一起喝下去么?”
李鹤看了看早已空空如也的陶碗,讪笑着,将空碗放在桌案。
看着李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模样,芸娘微微一叹,一双美目直视着李鹤,问道:“夫君,在你眼里,芸娘竟然如此不堪吗?”
李鹤不明就里,呆呆地看着芸娘。
“芸娘不是不知道,你跟项智姐姐少年相识,算得青梅竹马,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为何就不能大大方方告知芸娘,芸娘也好有个准备。何苦弄得大家都已经知晓的事情,惟独我一人蒙在鼓里。夫君想过没有,时间久了,李氏一族,还有你的那些兄弟,会如何看待芸娘?难道非得让芸娘背一份气量狭窄、刻薄寡恩的名声吗?”
芸娘的一番话,让李鹤怔立当场,霍然明白了自己的思维,仍然落在了后世一夫一妻的窠臼里,与当世之人对待婚姻的观念,有着不小的距离。
而且,在这个时代,作为一个家庭的大妇,如果不能容纳夫君身畔再有其他的女人,真的会被家族看作气量狭窄,会为众人所不齿。
所以,这个问题很严重!
特例除外!
李鹤绝没有想到,深受当世婚姻文化熏陶的芸娘,在乎的根本不是李鹤是否另娶,而是这个世界的眼光,以及身负的大妇名仪。
一念及此,李鹤心内惶然,理了理衣袍,恭恭敬敬给芸娘深施一礼。
“对不起!芸娘。李鹤本无意造成这样的局面,但事已至此,再推诿卸责,更非男人所为。我把项智安排在西河,并不是有意瞒你,我是想着,待机会合适,先跟你说明,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再将他们娘俩迎进门。但没想到,这一来寿春,便给耽搁了,要怪,你就怪李鹤考虑不周吧。”
芸娘款款起身,来到李鹤面前,俯身入怀,依偎着李鹤宽阔的胸膛,轻声说道:“芸娘没有责怪夫君的意思,只是希望夫君在后宅之事,多考虑考虑芸娘的感受而已。”
李鹤连声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过去李鹤考虑事情,难免疏漏,以后绝不会了。”
芸娘抬起头,如水的双瞳,注视着李鹤,悠悠一叹。
“夫君,你是没看到哇,随着笑儿一天天长大,一颦一笑,可爱至极!当真令人羡慕得紧。”
李鹤焉能不懂芸娘的弦外之音,嘿嘿笑着,贴在芸娘的耳边,悄声说道:“放心!芸娘,你现在来了,咱俩一起努力,一定也会有个可爱的儿子的。”
芸娘脸色绯红,轻轻一捶李鹤宽厚的胸膛,薄怒佯嗔,难免满室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