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府的欢迎午宴,更像是一场家庭之间的聚会,虽然人数不多,但却不失热闹、隆重。尤其是白练,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娥娘,见到了一直未曾谋面的儿子,一贯严谨自律、素以冷面示人的白练,竟一时情不自禁,当众喜极而泣。
惟有李鹤,虽然尽量压抑着浓重的心事,保持着一贯的谈笑,但内心深处,却难免惴惴不安,无奈之下,只有借着照护李嬿的机会,间或掩盖一下自己的尴尬。
反倒是芸娘,一脸轻松地跪坐在李鹤身侧,给李鹤斟酒布菜,偶尔抬头看一眼心神不定的李鹤,与对面的娥娘对对眼神,露出会心一笑。
一场欢宴,从午间一直持续到几近傍晚,白练大人酩酊大醉。
娥娘知道,李鹤府还有一场夜宴,便催促李鹤回去。李鹤看了看高眠不起的白练,苦笑笑站起身,来到娥娘身侧的奶娘面前,从袖袋里掏出一把金光闪闪的连心锁,塞进奶娘抱着的襁褓里。
娥娘见状,嗔了李鹤一眼,说道:“早才夸过你是个真男人,何故转眼便作出一副妇人状?”
说着,从襁褓里掏出连心锁,仔细地端详着金锁囊的品相,赞不绝口!
“没想到威猛如鹤弟,居然像我们女人般心细如发,这是提前备下的吧?让你费心了。”
李鹤嘿嘿一笑,说道:“寿春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好一点的金器匠人逃的逃、死的死,勉强找到一位,按我的意思打造出来,也还是稍显粗糙。没办法,只能将就了,权当是叔父给侄儿的一点心意,娥姊莫嫌弃就好。”
娥娘眼波一横,笑着说道:“你这称谓可不对,怎么论李鹤都是我娥娘的娘家弟弟,当自称舅父才对哦。”
李鹤连忙拱手致歉,众人皆嬉笑一团,个个喜气洋洋。
辞别娥娘出来,芸娘带着李嬿了等候已久的马车,看着搬鞍认蹬,腾身马的李鹤,轻笑着,问道:“夫君不来么?”
李鹤目光闪烁,讪笑着说道:“不了,我还是习惯骑马。”
芸娘抿着嘴笑,李嬿不乐意了,纵身跳下马车,非要跟李鹤同骑,李鹤哈哈大笑。
“这才是我李鹤的女儿嘛,坐什么车啊,骑马多爽快!”
说罢,俯身探手,轻轻一拎,将李嬿放在马鞍桥,一声轻叱,乌骓马扬声轻嘶,四蹄轻翻,一溜烟小跑起来,身后,一路洒下李嬿银铃般的笑声。
回到府内时,已是暮色渐沉,芳姑和瑶娘两人接着芸娘,自然又是一番亲热。芸娘带着李嬿,在芳姑的引导下,自去东阁沐浴更衣。
李鹤则在众人的簇拥下,挨个将猴子夫妇,杨岱夫妇居住的小院检视了一遍,见众人均已安排妥当,才笑着对刘氏和柳荫说道:“两位嫂嫂,以后这里,便是你们在寿春的家了,希望你们住的习惯,但凡有所需要,尽可以告诉芳姑,她现在是我们的大管家。”
身后,一直跟着闷声不吭气的猴子,瓮声瓮气地嘟囔道:“我们都很好,你就别操心了,还是想想你自个吧。”
李鹤掉转头,看着猴子,故作诧异,问道:“我有什么好想的?我不是也很好吗?”
猴子几声冷哼,道:“别骗我了,刘氏下午已经告诉我了,西河那娘俩,已然露气了!公子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芸娘解释吧。”
李鹤看了看屋内众人,脸掠过一丝窘迫,好在以酒盖脸,别人倒也没有在意。
李鹤强自镇定,正待犟几句嘴,刘氏耐不住性子,插话了。
“公子啊,要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们这些男人啊,平日里贪个嘴偷吃点,也属正常。但你偷吃就偷吃,总得吃干抹净,不着痕迹才对啊。你倒好,不但偷吃,还弄出个儿子出来,你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吧?这下好了,我都愁着你如何收场。”
李鹤一脸懵逼地看着唾沫星乱飞,一本正经教训自己的刘氏,再看看屋内占越、杨岱和柳荫那一张张忍住不笑、憋得通红的脸,哈哈大笑!
众人一见李鹤的笑脸,再也憋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特别是柳荫,笑得泪花四溅,捂着肚子直叫唤。
猴子飞起一脚,踢在刘氏肥厚的屁股,边笑边骂:“你他娘的会说话不?公子那叫偷吃吗?那叫两情相悦懂不?要说偷吃,这词只能用在杨岱身,懂吗?”
杨岱连连摆手:“陈兄,你别害我,我可没那胆子,一个柳荫,已经够我招呼了,要偷吃,我看还是你合适。”
刘氏闻听,双眉陡立,厉声喝道:“他敢!让老娘抓住,立马劁了他。”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李鹤摆了摆手,笑着对刘氏说道:“没事嫂子,你别担心我,既然这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掖着藏着了。要说当时也是机缘巧合,说起来一言难尽,当然,这事主要还是怪我!身为男人,做下了就得担着,放心,今晚我就跟芸娘负荆请罪去!”
占越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说道:“公子也别太过担心,我们来之前,家主已经出面,将项小姐母子从西河接回了城里,还是芸娘亲自去接的。我观芸娘,心中并没有太深的芥蒂,公子稍加解释,料也无碍!”
众人来到前庭,见这里已是灯火通明,客馆内,队员们帮着丫鬟婆子一道,正川流不息地往里菜,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气氛宛如过大年。
李嬿看来是第一次见识这么多人的场面,兴奋地跟在猴子的儿子后面,在大人们的腿间钻来钻去,任凭芸娘如何呵斥,一概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