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时陈台研曾在这遭遇御龙骑的鬼刺客,地上青石板被长针刺出的孔洞到现在还有痕迹,来往的人在上面踩过,似乎已经忘了不久前饿殍遍地灾民夺路而乞的日子。
园子里依旧是打扮盛美的花女,她们或倚或坐的长廊两侧分列,怀里捧着各自不同的锦织圆扇。
齐承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迈入园中,“点,贺小筌。”
披着荷白绸披肩的少女从走廊里迈出,轻碎走到齐承身前,低头行礼,“小筌,见过官人。”
“走,入房。”齐承跨剑,穿过群芳的长廊,当先向复杂像迷宫一样的别院群落里走去,如果不是身后跟着的伴童与花女,看上去甚至还有几分雄狮威势。
七拐八拐,绕过五颜六色的花和爬山虎铺就的石墙,三人最终到了深处,这里墙上的叶子有些黄,花也开的有些黯淡,甚至南面房子的后墙都有些高了,显得院子里狭窄而幽暗。
到了院门,齐承却停了步子,他抽出腰间的配剑,用剑鞘扫过石墙上的青叶,“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拈上抚还来。”
他低头看,手扶着下巴,“好词,可是……”
“可是,为什么在这里?”南边的高房里,有些熟悉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齐承扬眉,道:“属下耽误,让大人久等多时。”
李钟山推开窗,踩着窗沿翻进了院子,“先进去,今天长公主在朝上告你黑状了。”
两个人进了院子,踏入雅阁,坐在软塌上看着贺小荃在那摆弄酒具。
齐承手上打拍让小筌出去,但这次贺小荃好像聋了一样,只是闷头在那捯饬。
“别闹腾了,你那点小九九,小荃跟我早倒干净了。”钟山端起酒杯,眯眼闻着酒香,“女清,花鼓河里酿出来的酒,好久没碰过了。”
齐承默默然看着小荃抽出多余的垫子,正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别怕,小荃说你有高飞之志,”钟山双手碰杯敬向花女,独自一饮而尽,“但无乱世之心,等过一阵,让小荃离开这,到时我顺带拦下你爹,小筌你想带去哪就去哪。”
“钟山大人,我……”
“我醉了,你干的事到刚才已经忘干净,”钟山吃着下酒菜,看上去越发懒散,“今下午我不想查岗。”
钟山的眼光发飘,瞄到齐承的配剑换了,“这百年铁木的剑鞘,什么宝剑值得用它?给我看看。”
铁剑出鞘,平举及胸。
钟山接过,放在桌上,借着阳光端详,“这剑,没点大气,倒有些寒意。”
“我爹派人去十三岭打的,是柄刺剑,剑尖用的是武皇十六岁配的第一柄刀‘当鸿’的断刃所融铸,它也叫‘当宏’”
“你爹……呵,志向远大呐,”钟山举起剑,又放下,话似乎只说了一半,“好剑,可东州刺剑术没落都快两百年了,这剑再好也废了。”
“剑随人心,当宏自能助辕唐平定乱世。”齐承收剑,鞘上的空腔里一阵脆响。
钟山看着窗外,此时新月初生幽蓝,黄昏半燃天际,仿佛神灵大军在天际厮杀,“要平定乱世,用君子剑难,得使得刀、枪,还有三分笔毫。”
他走到门口穿上靴子,自顾自推门远去,“不过,剑也并非只有君子使得,得看挥剑的人有没有溅自己一身血的觉悟。”
门外,浑黑的铁面甲士如松林群立,恭候李钟山远去,“我的私兵,这些人借你,如果能杀退御龙骑鬼兵,我再送你一队使剑的门客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