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帘被枪杆拨开，有些湿冷的屋里，身穿白衣的老人独坐在屏风前。

老人身材有些消瘦，然而双眼却依然精神奕奕，花白修长的眉毛直垂到鹗骨下，头发却黑白参半，他开口，声音洪亮震耳：“两位，请上座！”

陈台研脱去长靴，踩上麻席铺成的地面，走到老人左侧盘腿而坐。

林沁跟在身后，紧随着弯腰。

“慢待，慢待，铁玫瑰之名号，莫要让天下人戳老朽脊梁。”老人眼见林沁要坐在阴影里，连忙半起身子，向她不停抱拳作揖。

林沁没有理会老人的连番逊让，干脆利落的盘腿坐到被屏风遮挡阳光的角落里，“铁玫瑰已有应追随之人，按理不可僭越。”

含章晃过一束光，被合回刀鞘中，骤然带起穿堂的寒风。

老人微笑，收了收开怀的袍襟，挥手让门口的脚店伙计退下。

包着素锦的门梁上，红绳系着风铃在那叮叮当当的响，门外有穿着淡白的侍女收拾庭院里的杂草落叶。

陈台研仿佛一瞬间回到了繁华的洛华，花街不远集市里的衙门。

那里的院子栽着差不多浓密的树和花草，有同样潮湿的露水。

“你……不是南方人。”陈台研接过侍女递来的热毛巾，擦完了脸又卷上枪杆，来回一遍遍撸枪杆，上面黏着干枯的血迹逐渐消失，原本淡黄的毛巾越发黑红。

老人安坐如初，伸手从旁边的矮柜上抽出一本书，“这是铜书的抄本，三年前铜书从我身边流传过时，有幸抄下几笔。”

“每次有乱，我就要划一笔，一个传承千年的家族就没了。”他慢悠悠打开书，几乎每行的氏族上都有一道血红的横杠，“如今再看，江南已经垂垂危已，整片土地上哪还剩下几个能镇服诸郡县的？”

铜书抄本再次合上，老人伸手递向陈台研。

陈台研没接，他早就扔下了擦枪的毛巾，手里长枪指着老人的胸膛。

林沁已经弓腰半跪在地了，那姿势随时可以让腰后的含章在空中横斩出一道浑圆。

“抱歉抱歉，是老朽有些唐突了。”老人放下书，“在下孙松，旧朝合鸢皇族之旁脉，现在是这脚店的掌柜。”

“我学的没错的话，东州铜书是旧周大宰相一脉守护，”陈台研的目光越发狠厉，像初生鬃毛的雄狮，“周神祖之宰相吕枢驱八千御龙骑，焚城十二座，在合鸢旧都潭沙城墙下签订盟约，第三代鸢帝拜李氏血脉为上主。”

枪头下的红缨开始无风自动，含章的刀光也已浮现半月，满屋充斥起的血腥寒气化作两只面目不清的凶兽，将老人围拢中央，“所以，你是谁？”

那个老人却如大海里突兀冒尖的礁石，依旧端坐如初：“雏鹰丰翎，不畏强者不惧大家，好一个陈唐！”

他忽然大笑，脸上的眉毛抖个不停，双手情不自禁的举起要鼓掌，“铜卷之法·怒涛震山岳！”

林沁蹬地前扑，将错身而过的陈台研推向身后，几乎堵在老人身前再次睁大双眼，“封玉印·解龙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