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安置好爱子的功课,从书房走了出来,回到寝殿时宫女便上来汇报了:“娘娘,郡主拜访完您和柔妃、慧妃娘娘之后去了养正殿,把那位小公子带回广梧宫了,且还是亲自背回去的。”
淑妃楞了一下:“背回去的?陛下知道此事了吗?”
“陛下已经下朝了,按理说应该知道的,但没派人去广梧宫。”
“那就是……默认了。”淑妃咯噔一下,“陛下难道是,要让不归抚养他?”
宫女极吃惊:“这不能,这不合规矩,郡主毕竟不是楚氏,和公子岁数又相差不大,按理说得避嫌的!”
淑妃笑了:“陛下准的才是理,只要陛下开口,谁敢质疑?”
“可是,这按理说那个小公子不是该由丽妃抚养更为妥当吗?这样来对娘娘是有利还是有弊呢?”
淑妃寻思了一会:“她一手掌管内务,如果再扶持一个未来的四皇子,那此子根基便最雄厚,对其他皇子的威慑不小。但郡主到底年少,能不能教养好皇子还是问题,那所谓的小公子资质又尚未得知,本宫还不知道此事利害该从何算起。”
她摆弄着手边的茶具:“这个孩子无论到哪一宫门下都是个极大的变数,宫中三个孩子已经够多了,骤然还来一个程咬金,还有一个姚蓉……太平了这么多年,偏偏一夕之间全乱了。”
茶盖与茶身撞出刺耳的一声,她不争道:“观文太不经事了,宫外那么大的天地,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冯家如何指望他?”
宫女忙劝慰:“娘娘别生气,没准是下面的什么人拖了少爷的后腿呢?刚刚家里还传了好消息来呢,少爷得完解元又得了会元,老爷都亲口夸赞了的。顺着这势头,少爷来年定然高中,到时您就轻松了。”
淑妃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他若能连中三元,也不枉冯家这么多年的栽培。都说荣光不及三代,冯家的今后还得靠他和思平,但愿他能有所进益吧。”
宫女附和:“少爷今后必然会在前朝大放异彩的,您就宽心吧。”
淑妃叹息:“几时能得宽心了?这前后哪里都不省心。一想到那个闯进来的孩子,本宫就如鲠在喉。陛下竟也瞒得这样周全,十几年来就真放任在外,连个心腹大臣也不派,就让侄女去做这件重任他这样的托付,这样的宠信,试问宫里还有谁能比?若非不归是他亲自带大的,旁人会怎么想……”
她的话头停住了。
“虽是亲自带大的,到底也并非自己的骨肉不是?”她端起茶,那端庄的浅笑又挂在了脸上。
“那在这宫闺之地,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阿姐……”他在心里默默又念上几遍,认真地望着她道:“你是世上最好的人。”
不归轻笑,松开了他的后脑勺,收了失态,摇头道:“你涉世未深,认人功夫还浅着呢。”
楚思远的手停了动作,缓缓挪去,两手小心翼翼地拢住她的左手,低头将她的手抵在额上,固执道:“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很好,以后也还会这么认。”
这时罗沁空手回主殿:“殿下,对不住,咱们库房里没有适合小公子的鞋,您看要不去慧妃娘娘那儿,拿几双二公子以前的鞋子?”
不归听此立即不满,握住他的手回头道:“作什么要拿旧东西?现在就喊裁缝来,给小公子现量现做。”
楚思远怕添麻烦,连忙说:“能穿就可以的,不用这么麻烦嘛。”
然而罗沁只朝他笑了一笑,已经去吩咐其他人叫裁缝了。
“殿下独断专行得很,小公子以后就知道了。”
不归兴致勃勃地盘算:“不止鞋,量完叫他们把四季衣裳全做了,一切都按公子规格来,被褥用品过会就去库房开,不够的去内务府那儿支,就说是孤要的,必得全新上好的。这生活所用的不许短缺,样样要挑精细的。”
她捏捏他的手:“你往年欠缺的,孤都要给你填补上。”
楚思远挠头:“我很好养的,不挑那样多的,不用这样费事噻。”
“可我不好养。”不归笑道,“你既来到我的广梧,没道理只我难养,你将就着过的道理。阿姐现在呢,恨不得铸个大蜜罐将你泡进去,余生都甜滋滋的。”
一旁茹姨和罗沁都忍不住笑了:“怎个跟宠儿子似的。”
不归又去捏他脸庞:“可不是?就得跟儿子似的,宠一辈子。”
楚思远原是扬着唇角的,听此打住了笑,耳根红晕也消了,眼睛黑嗔嗔的。
不多一会裁缝来,恭恭敬敬地给楚思远量身,不归在一边催促:“衣鞋何时能好?”
裁缝汗都下来了,擦了一把后回答:“回殿下,很快的,回去就让绣娘们赶工,明儿两天就能成的。”
可时间一快,她又不放心了,又改口道:“不急,你们绣房慢慢做,得做最好的,不能操之过急。”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整晕了:“殿下,那小公子的衣物怎么安置?”
不归想了想:“小时候也有些少年衣物,有些压着箱底也没动过,虽然时兴瞧着没那么新,质料还是好的,取来先给小公子应急吧。”
楚思远眉尾一动。
茹姨拿了楚思远的尺寸便去找不归的旧衣,过了老久才出来:“合身的倒是有,但是用过的,小姐你说呢?”
楚思远眉飞了一下又连忙落地。
不归颇有些为难,茹姨便插嘴:“以前我的老家倒是有个习俗,出远门或是漂泊多年的小孩穿兄姐的旧衣可以压一压邪祟,着旧衣也不是什么坏事。”
楚思远立即跟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