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守冲定定地望着房梁,他倒是很想扭头看看这个声音好听的女孩,只是悬崖太高,即便坠入水中,他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要不然也不会当时就疼晕过去。
他浑身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手脚倒是能动一动,但背部和脖子附近,他只尝试了一下,就忍不住龇牙咧嘴,要说那感觉......
疼、疼、疼......
耳边传来女孩的笑声。
“别乱动,大伯说你最少要躺三个月,还有可能瘫痪,一辈子就只能躺着了!”眼前出现女孩娇俏的面孔,女孩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伸手拨了拨周守冲的睫毛,说道:“你的睫毛好长啊。”
女孩的手指温热,周守冲闭上眼睛,张了张嘴巴,说道:“你,咳咳......你是谁?”他刚一开口,一口气竟然接不上来,咳了两声才弱弱地说完,然后便感觉胸肺间一阵阵撕痛,就好像内脏移位了。周守冲眉毛狠狠拧住,脸上表情扭曲几乎可用狰狞来形容,豆大的汗珠不要命似的冒出来。
“你怎么了?”女孩一时有些发懵,然后立即镇定,迅速跑出了屋子,应该是去找她大伯了。
果然,稍后男人当先进了屋子,他看到周守冲这幅模样却一点也不惊讶,淡定地坐在了床边,一手虚按在周守冲胸前,缓缓道:“小兄弟定下心来,不要动,也不要说话。”
一道温暖的真气缓缓灌入周守冲胸肺间,他体内异样的疼痛感消减了许多,真气后劲连绵,这朴素的农家汉子竟然还是个高手。
周守冲开始还在瞧瞧打量眼前这人,后来疼痛渐消,困意却上来了,眼皮一阵阵发沉,最终还是合上了。
迷迷糊糊中,周守冲还能感觉到微微的疼痛,他心中忽然一动,默默念起了甜糕教的口诀。
九十六字口诀配合着一段奇异的运行方式,甜糕所授的心法在周守冲体内很快就运行了一遍,然后是第二遍、第三遍......周守冲早就发现,和口诀搭配的运行方式运行的并非真气,而是他的一种类似注意力的东西,他目前还不理解那是什么,但那道“气”运行之时,他除了默默“注视”着它,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感觉不到。
自然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不知何时,大伯离开了,小院里摆上了一个小木桌,女孩和大伯开始吃晚饭,两人照旧聊些小村和山野间的琐事,多数时候是大伯说话,毕竟女孩很少出院子。
女孩忽然说道:“大伯,半年了,娘为什么还没回来?爹的回信呢?”小桌那头大伯还在说着在野外遇见大蟒的遗蜕,那遗蜕好长好长......大伯闻言话音一断,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大伯扒了口饭,含糊道:“......你爹忙吧,一直也没来信,你别瞎操心。”女孩眉毛微皱,当的一声把碗砸在了桌上,说道:“我明明听李婶说信使找你了!我爹到底怎么了?他是东来帮帮主,江湖上也算小有名号,我爹那性子也不得罪人,他能出什么事?帮派火拼吗?”
原来这女孩名唤方可,是东来帮帮主方震的独女,方震对她极其宠爱,向来是把她牢牢看在身边的,只是半年前不知出了何事,方震把她母女二人寄托在此,并且专程来拜托他哥哥方落照看两人。
方可口中的大伯,眼前这朴素的农家汉子,便是方落了。
方震走后不久,方可的母亲也走了,走前说是要去找方震,却怎么也不肯把话说清楚,大概只知道她是想劝方震退隐江湖,却没说前后的因果,方可和大伯拦不住,只好让她走了。后来有东来帮的弟子来村里报信,两人得知方可母亲平安回去,这才不再担心。
“那天娘说三个月就回来......”方可拧着眉毛,小小的年纪竟然凭空生出一股气势,压得她大伯说不出话来,她继续说道:“你要是还瞒着我,我就逃走,自己回去!”
“这事......”方落轻叹一声,说道:“告诉你也没什么,是北原军队扫荡中土,东来帮遭了横祸。”方可奇道:“什么?”
这时北原入侵中土刚刚开始了几天,先头部队虽然尖刀般刺入中土腹地,但终究还没来得及彻底肆虐开来,因此除了沿路城镇的居民以外,中土百姓大多只是听到风声,更多的还什么都不知道,方可便属于多数人那一类了。
方落便把库尔拥兵称帝,北原铁骑入侵中土的事情大概说了下,最后说道:“你爹的东来帮离龙王城很近,那里是龙洞派经营,北原军队重点关照的地方,北原军队清理周围势力,东来帮便被攻破了,帮内兄弟死伤惨重,你爹现在正朝这里赶来。”
方可听了,却只淡淡哦了声,沉声道:“我娘呢?我爹娘都还好吧?”方落放在桌下的手掌微微攥紧,继而又缓缓松了,说道:“你爹信里没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方可微微点头,明显松了口气,她拿起碗又吃了起来,随口道:“他们总没辜负了帮内众人的一片好心,以后有了实力,去给大伙报仇就是了。胜败是常事,更何况北原势大,没什么丢人的!这事有什么不好说的?大伯你非要一直瞒着我!”
方落生硬地笑了笑,说道:“大伯是怕你担心,到时候闹着要回去。”方可闻言轻轻笑了声,暗道:“我才没那么幼稚!”之后饭桌上两人都有些沉默,方可是向来如此,方落似乎隐隐有心事,但方可今天吃的格外的快,便没注意到这点。
用过饭后,方可急匆匆地跑回了房间,看样子之前那么着急吃饭竟是想快点去照看周守冲。床上,周守冲似乎睡得很安稳,方可把放在桌上的瓷碗端起,微微松了口气:“总算还有点热乎。”
她照旧把周守冲扶起,盛了一勺黑紫色药水缓缓送到了周守冲嘴边,勺子掀开周守冲嘴唇,药水慢慢渗了进去,最后竟然一滴不漏。这是很熟练、用心才能做到的了。
方可喂了周守冲一口,皱眉道:“我最见不得你这样的可怜鬼了,你可要好起来,不能就这么死了!”她嘀咕完,要接着喂,眼睛却忽然一亮,喜道:“你什么时候醒的?”原来周守冲不知何时竟然醒了。
周守冲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我,刚刚才醒。”他刚一张嘴,还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总算能把一句话说完,比刚才要好很多了。方可奇道:“你好的真快。”